側室的石台上,一個玄衣紅發的清俊男修端坐正中,雙手交疊于下腹,垂首閉目恍若沉眠。
而他的身後,一隻龐大的鳳凰遺骸栖卧,鳳目低垂仍然保持着生前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能振翅翺于九天。
“鳳凰?”韋雙靖語氣遲疑,隻因這隻鳳凰看起來有些……奇特。
祂的毛發卻并非傳說中的通體金赤五色,羽根是凝血般的朱紅,可越向尾端顔色越沉,最後是不詳的墨黑。
韋雙靖遺憾不已,鳳凰一族如今早已消失在望墟界,這位前輩隕落後為何沒有涅槃?
天狐一族遠古的先祖九尾神狐,也曾是與鳳凰為鄰的大妖,因此韋雙靖并不算太害怕祂,而是深深的敬畏。
她迎着遺骸殘存的威壓向前幾步,恭敬的磕了幾個響頭,心中默念:我是神獸後裔,跟您也算個親戚……
識海突然一疼,鳳凰唳叫聲響起,浩海般強大的神力威壓震得她喉頭腥甜。
‘小狐狸倒是有膽色’那道聲音似古玉般溫潤,不帶感情淡淡幽歎,‘知本座尾羽染穢,不退反進?’
韋雙靖抹去嘴角的血,頂着威壓擡頭,雙眼微亮看向石台上仍是閉目的男子:“鳳凰染穢,也不堕神格。”如果祂真的失了智陷入癫狂,她進入側室時還焉有命在?
‘幾千年靜候,竟隻有你有資格走到本座面前,上前來罷。’鳳凰,或者說嵩原祖師,極力掩飾語氣中的遺憾,卻忘了狐狸天生善于洞察人心。
韋雙靖在男子身前跪下,明亮的狐狸眼倒映着祂的鳳顔,神性慈悲中夾雜着矛盾的邪意。寸寸端詳這隻孤鳳,同為獸類,她嘗到了祂情緒裡的複雜滋味,很苦很鹹:“您在流淚麼?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傳承授予後,祂就會從此消散于天地之間,神魂自由了,可祂的執念呢?
‘唉……’祂身後的鳳凰本體在歎息中率先消散,神丹飛入韋雙靖的眉心,熾熱卻溫和的神火灼燒着她的識海,嵩原的嗓音在這一刻變得蒼老:‘若你見到凰輕,幫我…幫我問她過得快樂否。’
鳳凰神丹與韋雙靖的妖丹融合,韋雙靖墨色的發尾染紅,眉心烙上鳳羽印記卻轉瞬隐匿,極盛的鳳凰火淬煉皮肉筋骨,從此刻起她擁有了鳳凰一族的傳承記憶。
‘謝謝你,小狐狸。’
石室的穹頂現出裂痕,碎石擦着韋雙靖落地,耳畔是嵩原随風而逝,模糊不清的低語,或許是受神丹影響,韋雙靖不由自主的感到悲痛,明明是她受益,應該是她千恩萬謝才對。
再睜眼,鳳凰遺骸已成灰,當世再無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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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柳山頂
許令禾按住被利刃貫穿的腹部,強撐着後退幾步,眼神卻還緊盯着兵刃亂響的混戰,尋找那兩個玄騎的破綻。
從一開始的幾人厮鬥,到現在已經變成了玄靈宗與問工派之争,兩派趕來的弟子見自己宗門的人在此,自然也加入進來,甚至還有其他宗派的人嫌水不夠混,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見劉斯岸疲态盡露,後背讓出破綻,許令禾不待溫雨遲阻攔,提劍便沖了上去。
一連穿過幾人都未有阻礙,皆下意識給她讓路。一場接一場打下來,他們也摸清了,玄靈宗這幾個人修為不高卻恐怖得像是瘋狗。
一個傷了還有下一個,回靈丹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在場之人大部分是第一次同玄靈宗之人動手,也是頭一次見識到這般不要命的反撲。
死了個弟子罷了,何至于此?
劉斯岸察覺身後襲來的劍風,想要轉身對抗卻被身前的李震拖住:“孫子,看你爺爺我。”紙扇附金,扇沿削肉斷骨,在李震和許令禾的前後夾攻下,他無奈用掉一具替身傀才勉強脫身。
許令禾将劍從傀儡身上拔出,咬牙道:“狡猾。”
正待尋那渣滓的蹤迹,突然間地動山搖,火山口的岩漿濺出,混戰中的人紛紛失去平衡,甚至來不及逃離,岩漿就已噴湧而出。
“秘境要塌了!”一個合歡門弟子木笛掉落,尖叫着撲倒在地。
景若虛見狀兩手靈力化藤,精準卷起溫雨遲和他近前的元術,對着衆人大喊:“快逃!!”
離火山口近的人根本無處可逃,巫廿撐起一張巨大的土盾罩住她和李震、許令禾等人,仍然不能阻擋岩漿的侵襲。
巫廿的指尖不住地顫抖,掌心靈力斷斷續續,她的靈力早已在混戰中消耗殆盡,他們被吞沒不過是時間問題。
就在此時,秘境徹底坍塌,所有人在這瞬間逐漸被排斥出秘境之外。
而玄靈宗等人卻是心中暗平,秘境會崩塌必定是有人得了傳承,韋雙靖說不準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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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入口處候着的各宗門領隊,在秘境出現坍塌迹象的第一時間就作出了反應,合歡門水舟道人柳眉微蹙,指尖點燃訊音符,旋即跟上其他人的身影圍住秘境出口。
率先出來的是十省宗和清潭宗門人,一個黃衣蛾眉的女修從地上踉跄爬起,跌到一琴大師腳下哭道:“玄靈宗的人瘋了,竟聯合起來圍剿問工派的劉道友,奪了傳承。”
“藍、藍師弟亦死于玄靈宗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