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蒂亞諾度過了一個情緒不穩定的夜晚。對于他來說，這是一個關于夢想成真、遺憾被彌補的白日夢。這天晚上，他在沙發上陷入沉睡，而他的爸爸在他睡着以前還在一直撫摸着他的頭發。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多洛蕾斯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年輕的家庭成員們陸陸續續從房間裡出來。克裡斯蒂亞諾的雙腳踩在地闆上，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感到非常真實。

廚房裡飄出煎蛋和煎香腸的香味，迪尼斯.阿維羅正在窗邊的扶手椅上看報紙，同時就上面的新聞發表着他的觀點。其他的家庭成員們不太在乎這個，克裡斯蒂亞諾甚至看見埃爾瑪在倒麥片的時候翻了一個不太明顯的白眼。

他心情非常好。沒有人對他回來表示驚訝，也許他們在私下裡已經達成共識。雨果收起來了他的那些小藥品，給了他一個幹淨的，隻有洗發水味道的擁抱。埃爾瑪給他買了一瓶可樂，卡蒂亞許諾晚上會給他買回來一個紙杯蛋糕。

克裡斯蒂亞諾決心在豐沙爾放縱一段時間。你會在夢裡循規蹈矩嗎？他完全不想離開他的家人。如果裡斯本競技因此而對他不滿，那也不會影響他什麼。作為一個曾經得到過一切的人，他隻想先享受他曾經失去的東西。

早餐結束以後，他的爸爸和姐姐們都需要去工作，而他選擇拉着無所事事的雨果和他一塊出去玩球。

夏季的早晨，陽光還沒有太過熾熱，風吹動着茂密的綠植，他們走下狹窄的石階，離開了那個貧窮的區域之後，報童和牛奶工也變得随處可見。

“你知道，羅納爾多。你可以選擇你想要幹什麼。”雨果在和他走去球場的時候對他說，“如果你不想做什麼，那你就不做。”

“我以為我和爸爸的談話是私人的。”克裡斯蒂亞諾沒有明着指出他的哥哥偷聽這個事實。但他依然表達了一定的抗議。

“當然，我不是故意想聽你們說什麼的。隻是你們的聲音有那麼一點兒大，而我恰好沒有睡覺。”雨果說，“你昨天晚上回來的動靜可真大……”

“我并不想吵醒你們。”他感到有些抱歉，但他無法解釋他為什麼那麼激動。“我隻是很需要一點建議……”

“那沒什麼。”雨果示意他停止道歉。“聽着，弟弟。如果你想知道我怎麼想，我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如果你想踢球，那你就該踢球。如果你不想，那也沒什麼。最重要的是，我們是一家人。”

……

馬德拉島的足球俱樂部在足壇上無足輕重，也沒有什麼名氣。安多裡尼亞的球場草皮很差，坑坑窪窪，缺少保養。在這裡踢球的人通常來說并不會呆很久，有天賦的會早早被挑走，沒有天賦的大多把足球當成一個愛好。克裡斯蒂亞諾停下腳步。他凝視着這塊他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沒有立刻回應雨果的話。

他還記得當年他還在這裡的時候。當然，不那麼清楚。可他沒忘記他從這裡離開得到了什麼：二十個足球和兩件球衣。

皮球被他放在草地上，陽光照射着他的頭頂。他開始熱身，雨果也開始熱身。這是他做過成千上萬次的事，他大口呼吸着帶着鹹味的風。他現在穿的并不是釘鞋，每一次跳躍都在運動鞋的幫助下蹦得更高，健康的膝蓋并不會引起任何痛楚。年輕的身軀富有的力量讓人難以想象。

克裡斯蒂亞諾記得那些疼痛，他記得那些衰老，他走過的那些時光。這是他年輕時候的身體，但他卻似乎和它不太熟悉。熱身是一個和它打招呼的好機會，他正在熟悉他的每一寸肌肉的力量。

“你想玩點什麼？”雨果問他。

“任意球。”克裡斯蒂亞諾說，“你當守門員，雨果。”

任意球，當然是任意球。克裡斯蒂亞諾做了很多次選擇，為了國家隊，為了俱樂部，也為了他自己。他想起2014年的封閉針，他會為了國家付出一切。可是從出局之後的結果來看，他的膝蓋比之前更嚴重了，幾乎讓所有人懷疑他不得不結束他的職業生涯。一切都那麼不順利。暫時隐藏了痛覺的代價就是他必須嘗試去轉型，不得不放棄一些東西。這很公平，你得到一些東西，你就得失去一點什麼。膝蓋的大傷讓他再也沒辦法踢出那些讓對手束手無策的電梯球。這是必要的選擇，但你不得不和一部分的自己告别的時候，未免會感到遺憾。

“我準備好了！”雨果站在那個破破爛爛的球門前，張着手大喊道。

克裡斯蒂亞諾沒指望第一次就能成功。他第一次觸球的時候，能感受到沒有痛楚的膝蓋發力的微妙感覺，皮球飛起來，擦過雨果的手指偏出了門框。他沒有太失望，雨果把球踢回來給他，這個球他沒有調整就選擇射門，弧度和他想象的一樣好，隻是力度不夠，雨果勉強把它拍開了球門範圍。

“左腳的外腳背？”雨果朝他擠擠眼，“那挺不錯的，羅納爾多。那是個完美的弧線，幾乎完美。”

球再次回到克裡斯蒂亞諾腳下。

克裡斯蒂亞諾深吸了一口氣，前兩次觸球讓他極大了解了年輕的他的發力習慣。現在的他還沒有六英尺二英寸。可不管是長得太高，或是忽然變矮，對踢球來說都是不容忽視的難題。

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兵了，知道怎麼做才最聰明。他膝蓋的肌肉群在這個時間還不夠有力量，而他踢任意球的方式非常依賴他的膝蓋。克裡斯蒂亞諾不再為此測試。停住球，往後退五步，擺出他最習慣的罰球姿勢。

這次他成功了。

那是一個标志性的電梯球，皮球極速升高，越過不存在的人牆，沒有旋轉，卻在雨果意想不到的時候猛然下墜。

雨果半跪在地上，皮球躺在球網中。

“幾乎完美？”克裡斯蒂亞諾重複雨果的話，他感受着這一刻純粹的喜悅。這純粹的，讓他幾乎想要大笑大哭的感覺。

做夢的感覺真好，來自未來的他的靈魂擁抱了他的過去。

他哈哈大笑，“絕對完美。雨果，這是‘絕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