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火凝成的光球懸浮在宴清掌心,幽藍冷焰跳躍着,勉強撕開地穴深處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光暈所及之處,是扭曲虬結、布滿暗紅色鏽迹的巨大金屬管道,如同巨獸腐爛的血管,盤踞在衆人腳下。空氣粘稠滞重,彌漫着濃烈的硫磺、鐵鏽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血肉被高溫灼烤後殘留的焦糊腥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滾燙的沙礫。腳下不是實地,而是厚厚一層凝固的、呈熔岩流淌狀的黑色礦渣,踩上去會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深一腳淺一腳。
“跟緊,莫要觸碰任何金屬管道。”宴清的聲音在幽閉的空間裡帶着奇異的穿透力,低沉而穩定。他一手托着幽冥火球,另一隻手始終緊緊扣着林知夏的手腕,微涼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仿佛這詭谲之地唯一清晰的錨點。他走在最前,玄色身影在幽藍火光映照下,如同劈開混沌的利刃。
林知夏緊跟其後,羅盤緊貼掌心,黃銅磁針好似被什麼無形之力瘋狂抽打,在震(雷)與離(火)兩個方位劇烈搖擺,針尖甚至因為高頻震動而發出細微的嗡鳴,針尾凝結的細小水珠不斷滾落,昭示着此地狂暴混亂的地脈能量。
她心跳得厲害,不僅僅是恐懼,更是一種被無形怨毒浸染的壓抑感,仿佛有無數雙充滿恨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窺視他們一行。
大師兄陸修遠緊随林知夏,桃木劍橫在胸前,劍身籠罩着一層薄薄的青色光暈,勉強抵禦着無處不在的陰戾之氣。他面色凝重,目光銳利地掃視着周圍那些扭曲的管道,低聲道:“此地怨氣之烈,百年罕見,已和地肺火毒徹底交融。這些管道……像是某種邪陣的脈絡。”
陳延之走在陸修遠身後,臉色依舊蒼白,嘴唇緊抿。深藍色的沖鋒衣拉鍊拉到頂,似乎是想隔絕這污濁的空氣,但眼神卻死死盯着前方宴清護着林知夏的身影,複雜的情緒在眼底翻湧,有戒備,有驚疑,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剛才地上那一幕,宴清以己身硬撼怨火的畫面實在太過震撼,讓他到現在依然驚異不已。
三師兄趙明軒和四師兄周景雲落在後面幾步。趙明軒早沒了平日的圓滑笑容,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腕上的翡翠珠串被他盤得飛快,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什麼安神的經文。周景雲則顯得既緊張又興奮,衛衣帽子扣在頭上,隻露出半張臉,一雙眼睛在幽暗中賊亮,手中捏着幾枚特制的五帝錢,随時準備甩出去。
五師兄沈硯走在最後,如同一個沉默的影子。他那雙洞幽眼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詭異,瞳孔深處仿佛有幽綠的磷火在跳動,無聲地掃視着周圍的一切。他的目光尤其長久地停留在那些巨大管道的鏽蝕表面,眉頭緊鎖,似乎在極力分辨着什麼常人無法看見的東西。
“叮鈴…叮鈴鈴…”
催命般的銅鈴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聲音不再是從頭頂的地面傳來,而是仿佛從四面八方、從衆人腳下的礦渣深處、從那些扭曲的金屬管道内部同時共振而出!
聲音尖銳、急促、充滿惡意,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紮進耳膜,攪動着神經。與此同時,那沉悶混亂、如同千萬把鐵錘瘋狂鍛打的“叮當”聲也轟然加劇,仿佛整個地下空間就是一個巨大的、正在超負荷運轉的恐怖鐵匠作坊!
“啊!”周景雲突然慘叫一聲,雙手死死捂住耳朵,身體痛苦地蜷縮下去,“頭…頭痛!要炸開了!”
趙明軒也好不到哪去,盤珠子的手猛地一抖,昂貴的翡翠珠串差點脫手,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顯然心神受到了劇烈沖擊。
大師兄陸修遠也同樣受到了影響,桃木劍上的青光一陣劇烈搖曳,他腳下踉跄一步,強行穩住,厲聲喝道:“凝神!守住靈台!這鈴聲能亂人心魄!”
陳延之隻覺得一股冰冷的暴戾情緒瞬間沖上腦海,眼前仿佛閃過刀光血影,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和血腥味讓他勉強保持清醒,但握着雷符的手卻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林知夏同樣感到識海翻騰,無數充滿怨毒的嘶吼和鐵錘砸落的巨響在腦中瘋狂沖撞。就在這時,扣在她腕上的那隻微涼的手突然收緊,一股清冽平和、如同寒潭深水般的氣息順着相貼的肌膚湧入她的經脈,瞬間撫平了那翻騰的躁動與刺痛。
是宴清的龍氣。
她側頭,對上他投來的沉靜目光,心中一定。
“聲音源頭在那邊!”沈硯冰冷幹澀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帶着金屬摩擦的質感,在一片混亂中異常清晰。
他擡起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向管道深處一個更加幽暗的岔口。洞幽眼死死盯着那個方向,瞳孔裡的幽綠磷火跳動得更加劇烈,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度凝重甚至…驚悸的神色。“不止是聲音…還有東西…要來了!”
仿佛為了印證沈硯的話,岔口深處那濃稠的黑暗猛地翻滾起來!一股難以形容的灼熱腥風,裹挾着更濃烈的硫磺鐵鏽和焦糊味,如同實質的巨浪般拍打過來!腳下的礦渣開始微微發燙,細小的黑色顆粒簌簌跳動。
宴清眼神一凜,手中幽冥火球猛地膨脹數倍,幽藍光芒大盛,如同黑暗中升起一輪冰冷的月亮,強行逼退了湧來的黑暗和熱浪。
“退後!”他低喝一聲,将林知夏往身後一帶,玄色袍袖無風自動。
幽藍光芒照亮了岔口深處。
那景象讓所有人瞬間頭皮炸開,血液幾乎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