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短暫的凝滞瞬間,沈硯的身影已經沖到了距離洪流不足三尺之地!他雙手以一種超越肉眼極限的速度結印,指尖劃破空氣,帶起幽綠色的殘影,口中急速誦念着艱澀古怪的音節,那聲音如同鬼哭,又似金屬摩擦,完全不屬于任何已知的道家或佛家真言!
“他在幹什麼?!”老四周景雲驚駭莫名。
宴清眉頭微擰,厲喝道:“停下!那不是超度!”他看出了端倪,沈硯結的印、念的咒都充滿了陰邪晦澀的氣息,絕非正道!
然而,已經晚了!
沈硯的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結印的雙手猛地向前一推!一股幽綠色的、冰冷刺骨的陰邪氣息如同毒蛇般從他掌心噴湧而出,狠狠撞向被賒刀暫時釘住的怨念漩渦!
“呃啊——!!!”
一道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嚎猛地從沈硯口中爆發出來!不是洪流中的怨靈,而是沈硯自己!他瘦削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猛地向後弓起,雙眼瞬間翻白,瞳孔中的幽綠磷火瘋狂閃爍,如同風中殘燭,随即猛地熄滅!他臉上瞬間爬滿了蛛網般的黑氣,皮膚下仿佛有無數蚯蚓在蠕動!
更恐怖的是,鐵水洪流中被賒刀釘住的怨念漩渦,非但沒有被沈硯釋出的陰邪的咒印擊散,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和滋養,驟然膨脹了數倍!漩渦中心,一張巨大、模糊、由純粹怨毒和鐵水熔融而成的人臉猛地凸現出來,五官扭曲,雙眼是兩個燃燒着暗紅火焰的空洞,死死“盯”着沈硯!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陰冷、充滿無盡惡意的精神沖擊,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水,順着沈硯發出的幽綠氣息,反向狠狠灌入他的身體!
“嗬…嗬…”
沈硯的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身體劇烈抽搐,翻白的雙眼緩緩垂下,再次睜開時,瞳孔深處卻是一片死寂的、燃燒着暗紅怨火的空洞!他臉上所有的痛苦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人的、機械的冰冷,嘴角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向上扯動,形成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滿惡意的笑容。
他被附身了!
或者說,他被那個怨念核心強行侵奪了神智!
被怨靈操控的沈硯緩緩擡起頭,那雙燃燒着暗紅怨火的空洞眼眸,緩緩掃過驚駭欲絕的衆人,最終,定格在離他最近的林知夏身上。那僵硬的、充滿惡意的笑容,變得更加清晰。
“賒…刀…索…命…”一個沙啞、重疊、仿佛無數人同時開口的詭異聲音,從“沈硯”的喉嚨裡擠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帶着濃烈的硫磺鐵鏽味和滔天的恨意。
他那隻蒼白的手,緩緩擡起,五指成爪,指尖萦繞着暗紅色的鐵水微光和冰冷的怨毒黑氣,帶着撕裂空氣的厲嘯,毫無征兆地、閃電般抓向林知夏的心口!速度之快,遠超沈硯本身的極限!
“小夏!”老二老三老四三個師兄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猛撲過去,想要擋在林知夏身前!
“小心!”陸修遠強提一口真炁,染血的桃木劍爆發出最後的青光,試圖攔截!
但他們的動作,卻比被怨靈操控的利爪慢了一線!
死亡的陰影,帶着灼熱與冰寒交織的詭異觸感,瞬間籠罩了林知夏!
就在那纏繞着怨毒黑氣與鐵水微光的利爪即将觸及林知夏衣襟的刹那——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林知夏甚至能看清五師兄“沈硯”死寂瞳孔中跳動的暗紅火焰裡,倒映着自己瞬間放大的面孔。灼熱腥風撲面,冰冷死意鎖喉,思維在極緻的危機下近乎停滞,身體的本能卻讓她試圖後仰,但動作在那鬼魅般的速度前顯得如此徒勞。
“哼。”
一聲極輕、卻帶着無上威嚴的冷哼,如同寒冰乍破,在粘稠灼熱的死亡氣息中撕開一道裂口。
是宴清。
他沒有像陳延之幾兄弟那樣猛撲,也沒有像陸修遠那樣揮劍格擋。在千鈞一發的瞬間,他隻是極其自然地、如同拂去一粒微塵般,擡起了自己閑置的右手。
動作看似緩慢,實則快逾閃電。
玄色袖擺在灼熱的氣流中翻卷如雲,袖口之下,修長如玉的五指在刹那間覆上了一層細密冰冷、流轉着暗金光澤的龍鱗!
鱗片邊緣鋒銳如神兵,散發出古老而凜冽的威壓。
五指張開,不閃不避,徑直迎向抓來的怨毒鬼爪!
“铛——!!!”
一聲刺穿耳膜、完全不似血肉碰撞的爆鳴轟然炸響!如同兩柄絕世神兵悍然對撼!
暗紅怨火與鐵水微光在龍鱗覆蓋的五指上瘋狂炸裂、侵蝕,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騰起大股腥臭的黑煙。然而,那隻足以洞穿鐵石的鬼爪,卻被五根覆着龍鱗的手指死死鉗住,寸進不得!
狂暴的怨氣沖擊波以碰撞點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首當其沖的陳延之被狠狠掀飛,撞在後方扭曲的金屬管道上,發出一聲悶哼,嘴角溢血。陸修遠本就勉力支撐的青色護罩應聲碎裂,連退數步,桃木劍拄地才穩住身形。趙明軒和周景雲更是如同滾地葫蘆般被吹飛出去,重重摔在礦渣堆裡,狼狽不堪。
唯有被宴清護在身後的林知夏,隻覺一股柔和而堅韌的力量從緊扣的手腕傳來,如同最堅固的堤壩,将排山倒海的沖擊力盡數化解。她踉跄一下,被宴清穩穩扶住,毫發無傷。
宴清腳下生根,玄色身影紋絲不動,唯有束發的緞帶被勁風吹散,銀發如瀑般垂落肩頭,在幽藍的幽冥火與暗紅的怨火交織映照下,襯得他那張俊美無俦的面容愈發凜然如神祇,又帶着一絲非人的妖異。鎏金瞳孔深處寒芒如電,死死鎖定着近在咫尺、被怨靈附體的“沈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