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的相識好似一場夢。
槐江從遙遠西方的山脈奔流至東邊,要湧入無垠的東海。
這個年輕美麗的姑娘,你也想去東方的大海嗎?
公孫祈看着不遠處的女子蹲在沙石上,拿一塊細長的石子在地面圓滑平整的大石頭上寫畫。後來她放下了石子,脫下鞋子,要走進這如白練般的江中。
公孫祈跑向女子,大聲喊道:“不要!不要!”
女子轉過頭來,停下了腳步,新奇地看着公孫祈。
公孫祈蹲下喘着粗氣,見人停下來,于是心也放松下來。她看見了女子在石頭上的畫,說來很有意思,畫中也是一個女子在作畫。
樓渰等人也跟了上來,他們本來在觀測水位,沒想到聽見了公孫祈的大喊,所幸沒有什麼事發生。
女子蹲在公孫祈的面前,她笑着說道:“我叫清河,你要和我玩嗎?隻能你一個人哦。”
樓渰不太放心,“殿下,還是小心為上。”
公孫祈覺得清河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她無法拒絕。于是起身寬慰樓渰道:“先生不用擔心,祈會注意的。”
巧心堅持道:“清河姑娘,我是殿下的侍女,請允許我随行吧!”
清河穿上鞋起身,她笑着搖晃食指,“不行哦,隻能阿祈一個人。”
這樣的初識就像是夢的開端。
清河拉着公孫祈在江邊奔跑,她問道:“阿祈,你知道什麼是畫嗎?”
公孫祈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道:“用工具在青銅器、陶器和帛上留下的圖案,這應該就是畫。”
清河笑得很爽朗,“阿祈,沒有想象力的話,活在這個世界該是多麼寂寞啊!”
公孫祈覺得很有道理,她請教道:“那清河覺得什麼是畫呢?”
清河不再拉着公孫祈奔跑,她在石頭上坐了下來,公孫祈也學着她坐在一邊。
清河的眼睛裡仿佛有萬千的星辰那般閃爍,她的聲音像是樹的年輪一般有故事感,“所謂畫,就是生生不息、變化無窮的世界上,那一刻間卻永恒的美麗。”
公孫祈覺得這個說法太美了,她立馬想到和先生在屋頂看到的那片斜陽,那一瞬間的美麗如果畫了下來,便成為了永恒。
開心的清河把雙手搭在公孫祈的肩上,她直直地望着公孫祈的眼睛,接着說道:“畫可以是真實,也可以是想象,它可以把切實存在的東西保留下來,也可以創造一個绮麗的幻境。”
清河松開雙手,她轉過身面朝着槐江,指着這滔滔江水道:“阿祈你看,這裡和我們剛才所看到的槐江已經不一樣了,同樣名為槐江,卻一處有一處的風景,這個世界就沒有什麼是不變的啊。”
她放低了聲音,像呢喃一般:“可是我多麼想要探求所謂的不變、永恒。”
清河的情緒轉變得很快,她又笑着對公孫祈道:“阿祈,我就是這樣喜歡畫畫,我想把我眼中的心中的珍貴之物畫出來,讓它得以保存,即便我死去,也證明這些都曾存在過。”
公孫祈贊歎道:“清河的想法與追求都太奇妙了。”
清河第一次得到贊同,她把眼淚給硬生生憋了回去,站起來向公孫祈遞出手。
“阿祈,我帶你去看我的畫。”
公孫祈搭上手起身,她跟着清河遠離了槐江,走向了山林。清河的手握得很緊,讓公孫祈感覺到有一絲痛,但她體會到了從掌心傳來的深刻情緒,于是不舍得讓手松開。
她們走在了不算路的路上,這裡是人迹罕至的山裡,清河在山洞的岩壁上作畫。
山洞裡整齊排列着各色的石子,還有她已經用完的漆桶。
公孫祈被美麗的岩畫驚豔,清河在岩壁上畫了一隻巨大的狐狸,它身邊環繞着七彩的祥雲,威風凜凜。
另一面的岩壁上則有一條大江和許多人,公孫祈猜測應該是幾年前槐城人治水的場景,再向右看還有治水之後人們在田地耕作的場景。清河真的是有心了。
公孫祈贊歎道:“清河的畫太精彩了,在這個山洞的一切,一定有着足夠悠長的生命,比人的壽命還要長許多。”
清河驕傲道:“阿祈說得對,當一幅畫創作出來,畫者的一部分靈魂就居住在裡面了。”
她溫柔地撫摸着岩壁上的狐狸,公孫祈不知道有關狐狸的故事,但想必清河一定與它有着美好的緣分。
從山洞離開,清河的情緒莫名地低落起來,公孫祈問道:“清河,你為什麼不開心呢?”
清河沒有掩飾自己的傷感,她回答道:“我在沙地上作畫,在石塊上作畫,在木闆上作畫,而這些都不能保存下來,能夠長久的隻有洞中的岩畫,所以難免會遺憾。”
公孫祈主動握住了清河的手,她欣然道:“清河,帶我去城中吧,我為你買絲帛,在絲帛上作畫,隻要用心保存,也可以流傳許久。”
清河感到意外,而後心生期待,絲帛是她認為最好的材料,但是卻從不敢認為自己能夠用到。
她緊緊回握住公孫祈的手,感激道:“阿祈,我沒什麼可以感激你的,隻能将你畫進這一幅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