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已沒有月中那樣炎熱。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天氣開始要轉涼的季節,仿佛回到那個紫陽花花期将盡的時候,他要帶着她踏上旅程。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旅程。
他問道:“祈兒,你怕嗎?”
眼前的小姑娘眼裡全是向往,她笑着搖頭,“阿惜會保護好我的。”
眼裡全是向往的她比以往所有時候都要快樂,半是夢境半是現實中,這份快樂摻着虛假,要不要幫助她恢複記憶與心智呢?
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會說,甯願痛苦也想要清醒吧。可是正是這樣的她,最後把自己藏了起來。
各種想法都有過,他決定順其自然。
她願意醒來的時候,他就在她身邊。
她不願意醒來,他會陪她長大。
九月二十三日。
他們來到宋國的北方。
一路上走走停停,在哪裡累了就在哪裡停下,何時興起就在哪裡出發。
昨日下過雨,鄉間的地上滿是泥濘。從客棧出來,恰好遇見有空閑的牛車,他問向身邊的小姑娘:“祈兒,想不想試試牛車?”
比他預料的還要快些,小姑娘一下子就答應了,一點都不介意農家的牛車滿是泥土,看起來也十分簡陋。
她隻是問了一句:“阿惜同我一起嗎?”
他欣然應允:“當然會的。”
他的小姑娘離開安和後,越來越開朗,今天主動和坐在前面的農人講話了,她問:“伯伯,你一直在這裡往返載人嗎?”
農人樂呵呵地回答:“當然不是,隻是偶爾拉來菜蔬賣給店家,今天正好賣完得空可以載你們一程。”
回答完後,農人又接着問道:“女公子,你們又為何獨自出門?身邊竟連侍候的人都沒有。”
小姑娘略顯震驚,她也許在想,自己已經打扮得普通,沒想到還是被當作身份貴重的人。他帶笑聽着兩人交流,想着,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更何況小姑娘衣着形制再普通,料子一看就不尋常。
眼前的小姑娘沒多在意身份暴露的事,她按照他們最初定下的身份答道:“伯伯,我們是遊俠,四處漂泊,隻為了除惡扶善,匡扶正義!”
農人聞言笑了出聲,沒有拆台,隻是誇獎道:“好得很,好得很,不知兩位遊俠如何稱呼,說不定幾年後江湖就流傳二位的威名了。”
小姑娘自如地介紹:“先生叫風調,我叫雨順。”
很獨特的名字呢。
十月初六。
風調和雨順接到了一個委托。
春原城的城主夫人丢失了愛寵,一隻極其普通的橘貓。
告示張貼在城中,上面寫着,城主夫人秋遊出門,不慎遺失了愛貓,貓兒名叫“燈奴”,誰能找到便賞賜十金。
宋國結束戰争不久,新君又頒布了許多新律試行,一派向好的局勢,他們沒有遇到匡扶正義的機會,隻能試着完成找貓的委托。
帶着小姑娘在春原城外漫步找貓,她突然笑了。
他問道:“祈兒是想到了什麼嗎?”
小姑娘給他講了自己之前請人找大将軍的經曆,她感慨真是緣分,但恐怕找不到。
他知道大将軍為什麼找不到,但什麼也沒說。
他們找了兩個時辰沒找到,最後在一棵樹下乘涼,雖然本來就沒抱希望,但多少也有點遺憾。
他卻感受到了氣息,擡眼望去,正是一隻橘色的貓兒藏在樹梢間。
“祈兒。”他輕輕地喚她的名字,然後指了指橘貓所在的位置。
小姑娘心領神會般輕輕轉過身,也看到了那隻橘貓。她的驚喜浮現在臉上,一人一貓對視着,貓兒有些警惕,仿佛時刻撒腿要跑。
她試探着小心喚它:“燈奴?你是燈奴嗎?來我這邊好不好?”
見來人沒有敵意,貓兒漸漸放松了警惕,但沒有動作。
他從行囊中取出肉幹,輕松地收獲了一隻乖巧的橘貓。
小姑娘抱着貓,崇拜地望着他,“阿惜好厲害。”
他想起那天梧桐樹下喝了酒的姑娘,也是這樣看着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他笑着,想要把他的一切都獻給她。
帶着貓他們去城主府,結果是他們排到了第二十七位。是的,前面還有二十六個帶着橘貓想要領賞的人。
“阿惜,怎麼這麼多燈奴……”
他莫名地覺得好笑,沒忍住嘴角彎了起來。看見他在笑,面前的小姑娘也笑了。
城主夫人的侍女在辨認哪隻是燈奴,當她喚出“燈奴”名字的時候,十來隻橘貓都應答了,看來大家都有備而來……
然而排在衆人之間的,還有一個抱着純白獅子貓的女子,她自信且落落大方,給城主夫人介紹這種貓的來曆,展示着貓兒的美麗。
結局是城主夫人移情别愛,帶走了這隻獅子貓。
甚至還沒有輪到他們上前。
“阿惜,怎麼辦?”
他看着抱着貓兒略顯茫然的姑娘,寬慰道:“祈兒若是喜歡,就養着它吧。或者把它放回去也是可以的。”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她先是把貓兒放下,讓它自己離開,沒想到這貓兒一直跟着他們,最後她開心地決定養着它。她給貓兒取了新的名字:“從今往後,你叫國泰民安,小名叫安安好了。”
很獨特的名字呢。
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