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甲的禁軍統領謝知珩着捧出一個鎏金酒壺,壺嘴還殘留着暗紅色酒漬。
商芷輕輕吐了口氣,好在來時路上,她叮囑了蘭煙,太子若來,就馬上通知禁軍統領去東宮牡丹園西北角挖東西。
宣帝眼神驟冷:“這不是北狄去年進貢的葡萄釀?”
商芷看着宣帝陰沉的面容,忽然跪下:“兒臣請父皇明察!皇兄既要毒殺質子,又用童謠污我清白……”她故意露出手腕,“這疤是質子用西域雪蓮膏為兒臣祛除的!”
江樓月适時呈上一個瓷瓶:“此乃雪蓮膏,瓶底刻有進貢日期。”
太子臉色瞬間慘白。商芷敏銳地注意到,他左手小指上的朱砂不知何時已被冷汗浸花——那是極度緊張時才會有的反應。
“驗酒。”宣帝一言如冰。
老太醫打開酒壺嗅了嗅,銀針剛觸壺嘴,針尖立刻泛起與江樓月衣料上的殘酒一模一樣的青芒。
“皇兄好大的手筆。”商芷輕笑,“北狄貢酒配西域奇毒,這是要置質子于死地啊?”
太子猛地指向江樓月:“是他陷害本宮!若真飲了毒酒,那怎麼本宮沒事!”
“你裡通蠻夷!有何可辯?”宣帝怒極反笑,“來人!”
“父皇且慢!”商芷突然跪下,“兒臣還有一事不明。”她擡起淚眼,“皇兄為何要毒殺質子,又嫁禍于我?”
這一問直指要害。宣帝眯起眼睛:“你來說。”
太子面如死灰,突然癫狂大笑:“因為我知道!”他指着江樓月,“這個質子包藏禍心——”
“嗖!”
一支羽箭破窗而入,正擦着江樓月的左肩而過!
肩上一涼,緊接着有溫熱順着手臂蜿蜒下落,地上漸出一朵朵紅梅。
“護駕!”禁軍瞬間圍成鐵壁。隻是一瞬,快到讓人看不清,商芷已被人護在身下,他另一手甩出三枚柳葉刀,“叮叮叮”擊落随後射來的暗箭。
鼻腔裡全是他身上血腥與柏子香交織的氣息,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某處堅如山石。
“你……”她耳尖發燙。
江樓月低頭,唇幾乎貼上她耳垂,用微弱到隻能兩人聽見的聲音道:“殿下現在還有心思想這個?”
溫熱呼吸燙得她一顫。
混亂中,宣帝的聲音如雷霆炸響:“給朕查!”
謝知珩的聲音如寒刃破開混亂:“請陛下和諸位殿下移步西閣!”
禁軍鐵壁瞬間變換陣型,将衆人護送至西閣中。商芷被餘光瞥見謝知珩指尖微動——三枚銀針悄無聲息地釘入殿梁,細若蛛絲的銀線在晨光中若隐若現。
她心頭一跳,謝統領這是……
江樓月忽然捏了捏她的手腕,唇畔擦過她耳際:“地面。”
青玉磚上倒映着詭異的銀光,竟組成個北鬥七星的圖案。商芷瞬間明悟——這是謝家祖傳的“七星鎖”,專克北狄暗器!
“陛下請看。”謝知珩單膝跪地,捧起那支羽箭,"箭尾刻着北狄狼圖騰,但他指尖抹過箭镞,“這淬毒手法,卻是南疆‘見血封喉’的配置。”
宣帝眼中寒芒暴漲:“好個借刀殺人!”
太子突然掙紮道:“父皇!兒臣冤枉!這定是有人暗害兒臣!”
“住口!”宣帝龍袖一甩,太子頓時被禁軍按跪在地。老皇帝俯身拾起箭矢,突然轉向江樓月:“質子覺得,北狄狼騎武藝如何?”
殿内霎時死寂。商芷感到江樓月肌肉瞬間繃緊——這是要試探他與南疆的關系!
“回陛下。”江樓月咳着跪地,袖中卻滑出個小瓷瓶,“微臣在故國時,王父常與北狄交戰,狼騎兵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勇士。"
宣帝接過瓷瓶時,商芷清晰看見父皇拇指觸到瓷瓶底部的芷草紋時,忽然頓住了。
殿内的厮殺聲、箭矢破空聲,在這一刻都化作了遙遠的潮汐。老皇帝的瞳孔微微擴散,仿佛透過這枚青瓷,看見了四年前那個落着細雪的清晨。
“陛下?”謝知珩的呼喚像是隔着一層紗。
瓷瓶在掌心轉動,釉色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青。這種青——宣帝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瓶身——與當年樓蘭見到的那顆明珠一模一樣。
記憶如潮水漫來。十年前的金銮殿上,樓蘭王妃雪卿一襲素紗立于殿中,額間明珠映得滿殿生輝。那時他剛平定西北之亂,意氣風發地走下龍階,卻見那美人突然拔下金簪抵住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