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散去,藏書閣内隻餘沉香袅袅。
商芷垂眸研墨,朱砂在硯台中暈開如血,她指尖微頓,餘光掃過仍跪伏在地的江樓月。
“質子還不起來?戲演完了。”她語氣冷淡,筆鋒在宣紙上劃出一道淩厲的墨痕。
江樓月緩緩直起身,深藍眼瞳裡水霧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邃的冷意。他擡手拭去唇邊血迹,低笑一聲:“公主當真無情,方才還替我求情,如今便翻臉不認人了。”
商芷冷笑:“你咳血是真,鞭痕也是真,但刺客一事,你敢說與你無關?”
江樓月唇角微勾,指尖輕輕撫過腕間傷痕,語氣輕緩:“公主既已猜到,又何必再問?”
“你膽子不小。”商芷擱下筆,眸光銳利如刀,“敢在父皇眼皮底下設局,若敗露,你可知後果?”
“敗露?”江樓月輕笑,眼底閃過一絲譏诮,“公主以為,陛下當真沒有疑心?”
商芷指尖一顫。
江樓月緩緩起身,步履輕緩地走到她身側,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陛下寵愛太子不假,但太子私通北狄,勾結刺客,陛下難道真能視若無睹?”
商芷擡眸,與他四目相對。
江樓月低笑:“今日之事,不過是讓陛下對太子起疑。可要真正扳倒東宮,還需再下一劑猛藥。”
“你想做什麼?”商芷眯起眼。
江樓月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牌,輕輕放在案上。商芷垂眸一看,瞳孔驟縮——那是太子府的通行令!
“三日後,太子會秘密會見北狄使者。”江樓月嗓音低沉,“地點在城南的醉仙樓。”
商芷指尖微緊:“你如何得知?”
江樓月笑意更深:“殿下忘了?我可是‘樓蘭來的妖孽’。”
商芷冷笑:“你就不怕我反手将你賣了?”
江樓月眸光微暗,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卻不容掙脫。他俯身逼近,嗓音低啞:“公主舍得嗎?”
他掌心滾燙,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腕骨。
“松手。”她警告道。
江樓月卻恍若未聞,那雙深海般的眸子此刻翻湧着危險暗流,灼熱的呼吸忽而逼近,“殿下利用完就想甩掉?”
“你想怎樣?”她強自鎮定,卻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
江樓月低笑一聲,忽然低頭,薄唇擦過她耳垂:“方才那銀簪……位置偏了三寸。”他指尖劃過她後頸,停在一處穴位,"若是刺這裡,效果會更好。"
商芷渾身一僵——這正是前世他教她的穴道!莫非……
不等她想明白,江樓月已退開半步,神色恢複如常:“殿下若真想學醫術,微臣随時……效勞。”最後兩個字被他咬得極重,帶着說不盡的暧昧。
他指尖在她腰間輕輕一按,某種冰涼之物便被塞入她腰帶暗袋。
“解藥。”他唇瓣微動,笑着吐出這兩個字。
原來他一早就有準備!
江樓月似乎看透她所思,忽然俯身,在外人看來像是在行告退禮,實則他薄唇幾乎貼上她耳廓:“殿下演技也不錯,但……”他低笑,“下次裝心疼我時,記得手别抖。否則就是當真心疼我了。”
商芷呼吸微滞,卻未退縮,隻冷聲道:“江樓月,别太自負。”
江樓月低笑一聲,松開她,退後一步,姿态恭敬如初:“過幾日醉仙樓有好戲,殿下可要去看。”
商芷沉默片刻,終于開口:“你又有什麼計謀?”她暗自慶幸自己同江樓月結了盟,否則他這些陰招,怕是都得使到她身上。
江樓月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輕聲道:“讓陛下親眼看見,太子的人與北狄密謀。”
商芷眸光微閃:“父皇不會輕易出宮。”
“若事關我母妃呢?”江樓月語氣輕緩,卻字字如刀,“陛下對母妃無端的消失,可從未釋懷。”
商芷心頭一震。
江樓月從懷中取出一枚染血的明珠,輕輕放在案上:“殿下隻需将此物,送到該送的人手中。”
明珠滾落,停在商芷指尖。她垂眸凝視,忽然笑了:“江樓月,你果然是個瘋子。”
江樓月低眉順目,溫順如初:“殿下不也在做一些明知不可能而為之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