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
還不等宋楚惜解釋,殿内驟然響起一聲嘹亮的嬰啼,打破了雨幕下的沉悶。
很快,接生嬷嬷抱着襁褓快步而出,向宋乾帝道喜:“恭喜陛下,是位小公主!”
“燕妃如何?”
宋乾帝負手而立,沉聲問道,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回禀陛下,娘娘無恙,隻是力竭昏睡。”
宋乾帝微微颔首,吩咐道:“今日燕妃宮中所有人都賞。
朕還有國事要議,晚些來看望燕妃。”
“是,恭送陛下!”
宋乾帝坐着銮駕離去,連小公主的面都未曾來得及看上一眼。
宋楚惜望着漸行漸遠的儀仗,聽着嬰兒逐漸低弱的哭聲,連忙道:“外面雨大,當心四公主受涼,快些進去。”
“是。”
殿内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沉重的血味籠罩着這座宮殿,慕容津渡又向宋楚惜作了個揖,說道:“多謝三公主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來日殿下若有吩咐,我定會誓死報答今日之恩。”
“我說過了,隻是為了燕妃。”
宋楚惜的視線落在遠處,話落,伸手拿過一旁的傘,擡腳離去。
待離開燕妃的宮外,她忽又駐足回望,宮門匾額上的字略有斑駁,再望向上方紫灰色雲層中探出半張臉的月亮,嘴角揚起一抹極淡的笑。
就像在說,東山高卧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1]。
這樣的月夜,深宮裡不知輪回過多少輪,幼時她趴在窗棂邊瞧着月光照映進殿,仿佛自己身處黑暗,能借着月色尋找一抹光亮來溫暖自己。
如今才發現,這宮牆内的月光從來都是冷的。
有些溫暖要自己掌燈去尋。
翠羽撐着傘站在不遠處,見自家公主正望着月亮出神,沒有上前打擾。
遠處車軸聲音傳來,叮叮當當地鈴聲響了一路,宋楚惜轉身時,瞥見皇後與大公主的轎攆,她與翠羽沿着巷道的側邊走。
轎攆很快越過兩人,直奔燕妃的宮殿而去。
“殿下,起風了。”
“走吧。”
宋楚惜攏了攏的衣領,由翠羽替她披上披風,腳步變得輕快起來。
晚風掀起她鬓邊碎發,月亮從雲絮裡完全掙出,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長,這道影子踩在滿地水窪上,竟踩起一片碎銀。
半個時辰後,雨聲漸小,夜空如洗,一輪明月高懸,散發出淡淡的銀輝。
皇後與大公主一進宮門,便聽說了燕妃生産的消息,前來祝賀。
“燕妃妹妹真是辛苦,不過瞧瞧四公主的臉蛋,粉雕玉琢,實在是靈動極了,本宮越看越喜歡。”
皇後坐在一旁的椅上,目光含笑地看向襁褓中熟睡的嬰孩,笑着說道。
燕妃臉色仍顯蒼白,聞言眼睫輕顫,勉強扯出一抹淺笑:“承蒙皇後娘娘垂憐照拂,臣妾感激不盡。”
皇後執起茶盞輕啜,視線在燕妃略顯豐腴的腰身上打了個轉,笑意更深:“妹妹這些時日倒是養得珠圓玉潤,陛下愛看妹妹跳舞,待身子大好了,可要記得節制些才是。”
皇後的溫聲細語,落在燕妃的耳邊,低垂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她點了點頭,“臣妾謹記娘娘教誨。”
殿内另一端,宋婉甯靜立慕容津渡身側。自入殿行禮後,慕容津渡便始終沉默,薄唇緊抿成線,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宋婉甯偷眼瞧他,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我擔心姐姐的身子。”
慕容津渡的眼中泛着心疼的淚花,眼眶微微泛紅。
大公主心中一緊,忽然伸手指着燕妃床頭的香爐發問:“燕妃娘娘這香倒是特别,敢問用的是什麼香啊?”
燕妃倚在軟枕上,氣息微弱,緩緩說道:“是三……”
“是三位太醫會診後,共同研制出來的安神香,姐姐方才難産時連湯藥都難以咽下,太醫們這才想出這等權宜之計。”
慕容津渡連忙搶先說道。
皇後敏銳地捕捉到燕妃眼中轉瞬即逝的慌亂,當即含笑接話:“這三位太醫立下如此大功,本宮定要重重賞賜才是。”
說着,皇後意味深長地瞥了慕容津渡一眼。
“陛下駕到——”
殿外太監嘹亮的聲音響起,殿内之人聞言紛紛起身下跪,向宋乾帝行禮。
宋乾帝一掃之前的疲倦之色,神采奕奕地笑着擡手,“都平身吧。”
“臣妾……”
躺在床榻上的燕妃掙紮着要起身,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宋乾帝快步上前握住,珍重道:“愛妃不必多言,你為朕、為大宋誕育了一位公主,這是是宋燕兩國血脈相連的見證,朕要好好賞你。
來人,即日起,燕妃晉貴妃,待身子康複後幫助皇後一起打理六宮事宜。”
皇後聞言,指尖在袖中微微一顫,心中不悅:崔貴妃剛剛下台,現在又來一個燕貴妃,所幸燕妃性格軟弱,成不了什麼大事,面上卻綻開雍容笑意。
“有燕貴妃妹妹為本宮分憂,本宮也清閑不少。”皇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