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新寵正盛,哪裡還會再記得我。”
“娘娘不用太擔心,既然是父皇特意囑咐,太醫院為您配制的藥自然都是極珍貴之物,您安心用上一段時間,這些疤痕就會消退下去了。”
說話間,宋楚惜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掠過燕貴妃手腕上的齒痕,心中暗自思忖:她這是郁證又重新發作了,且比起之前更甚。
“太醫說我是懷四公主時貪食所緻,若不曾有這孩兒,陛下怎會厭棄我,楚國又怎麼會說我無用,逼着我再求龍嗣!
不,要是沒有鶴氏奸佞,燕國也不會敗,我也不用被送來和親,我還是父皇寵愛的女兒,何至于遭受這些冷待……何至于……”
燕貴妃的話音戛然而止,宋楚惜将膝頭抵在貴妃榻沿上,替她拭去淚痕。
“可是娘娘您看,這些紋路像不像是攸甯在您腹中時,為您作下的畫,繪畫着壯闊的山海,這些紋路不是美的反面,是你為了接住攸甯的降生,在時空中撐開的裂縫。
娘娘既然不喜歡這幅畫作,我們便找人将它消除掉,若是宋燕兩國中沒有人能夠做到,我們便尋求楚國的幫助,楚國醫術精湛之人甚多,一定有人可以做到既能祛除不适,又可保全藥效的兩全之法。”
燕貴妃眸光微動,偏頭看向宋楚惜的目光中帶着幾分光亮,不敢相信地問道:“你說得是真的嗎?世上真有如此厲害之人,他會願意幫我?”
“會的會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們。”
宋楚惜見燕貴妃的情緒總算平複了下來,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往後退了幾步。
隻見燕貴妃又忽然伸手拉了宋楚惜一把,宋楚惜被她拽得踉跄半步,她說道:“是我不好,弄傷了你。
陛下還賜下了不少療傷聖藥,我給你去拿。”
宋楚惜正要擺手推拒,視線下意識地望向窗外,隻見鶴行風靜立如松地立于廊下,背對着她們。
待燕貴妃将藥物拿給宋楚惜後,宋楚惜福身告退,踏出殿門時,一束日光正灑在鶴行風的肩頭,衣袍流光溢彩。她将藥膏放進鶴行風手中,說道:“禦賜的療傷藥,想來療效不錯。”
鶴行風握在手中,沉聲道:“多謝。”
兩人走出燕貴妃的宮殿後,“起兵打仗并非我本意,若是當年我反對……”鶴行風尾音微顫。
宋楚惜擡眼望去,忽有風過,鶴行風額前的發絲滑落下來,她下意識擡手替他拂開,接着說道:“那時的你沒有反對的權力,若沒有你,也會有另外的人領兵。
但或許那一仗就是我們宋國敗,輪到和親的人或許就是我了。”
鶴行風心頭一顫,看着宋楚惜說出話時,臉上波瀾不驚的神色,堅定地搖了搖頭。
“去日不可追,來日猶可期[1],不要想這麼多了。我陪你一起去向皇祖母請安吧。”
“好。”
兩人已至太後宮前,門口站着的嬷嬷已等候多時。
見到鶴行風與宋楚惜一道前來,連忙迎上前,向兩人行禮,說道:“太後娘娘已經等候多時,二位快随奴婢進去吧。”
踏入殿内,隻見紗幔自檀木橫梁垂落,其上以銀線暗繡雲紋,日光透入中顯出流光,一塊碩大的紫檀木屏風将内室隔開,地面正中鋪設着素絨地毯。
靠近太後身旁的牆上,幾件釉瓷器靜立其間,她所坐得是椅榻以梨木制成,未施朱漆,隻以天然木紋為飾。
若說最為氣派之處,便是宮殿中央上方懸挂着先帝禦筆的匾額,黑底金字,其字結構勻稱,筆力遒勁,大開大合,氣韻貫通。
宋楚惜望着這塊匾額略微出神,隐隐覺得好似在何處見過這樣的字迹,但又并不熟悉。
太後獨坐椅榻上,換下宴席上的錦服,換上了一身素青缂絲常服,衣緣滾了道暗銀竹葉紋。
發間别着一支羊脂玉如意簪,通身不見珠光,卻自有霜雪氣度。
太後手中執着一本花名冊,視線落在一頁上停了停,忽擡頭看向兩人,眸中閃過一絲深意。
“微臣/兒臣參見太後娘娘/皇祖母……”鶴行風與宋楚惜兩人同時向太後行禮問安,衣袂相觸間發出細微的窸窣聲。
太後面露疑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嬷嬷。
嬷嬷立即上前半步,低聲道:“回娘娘的話,奴婢方才在宮門口等鶴大人時,遇上三公主殿下,殿下說多日未見娘娘,也想向娘娘請安……”
“都起來吧,看座。”太後微微颔首,沉聲說道,手下不着痕迹地将花名冊合攏,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
“多謝太後娘娘/皇祖母。”
“三公主出落得愈發标緻了,哀家也是許久未見你,聽聞你父皇為你賜了府邸,住得可還習慣?”隻聽太後朝宋楚惜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