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大人,請。”
仆從将鶴行風引至正堂後,向宋楚惜一彎腰,徐徐退下。
鶴行風剛要向宋楚惜行禮,被宋楚惜輕聲制止,悠然道:“鶴将軍不必多禮,請坐。”
“多謝殿下。”
“今日在太後娘娘宮門口請殿下相助之事暫時不必了,微臣特來相告。”
“鶴将軍是出了何事,不妨與我細說。”
宋楚惜心中也是格外驚訝,她瞧着鶴行風已換下白日裡被燕貴妃劃破的衣裳,換了一身雪青色浮光錦長袍,衣擺上用金線勾出的墨竹若隐若現,随步履流轉間似有清風拂過竹影。
發間隻用一支木簪束起,微微低垂的側臉有些冷硬,跳動的燭火映在他的臉頰輪廓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立體得恍若神祗。
待鶴行風的臉緩緩轉過來,看向宋楚惜。
她才看清,修長剛勁的雙眉英挺,眉下是帶着幽深旋渦的雙眸,光影流轉間,方才的冷峻之氣盡數斂去,溫和的眸色顯得他整個人溫潤了起來。
“鶴将軍這身也是極襯你的,宛若詩中所言‘雲間貴公子,玉骨秀橫秋[3]’。”宋楚惜心頭微動,不由多看了幾眼。
此話一出,鶴行風的耳垂瞬間攀上了一抹桃粉色,隻聽他解釋說:“微臣先前并不知曉太後娘娘口中所說的神醫是何人,現在已經知曉,他是我一位故人。”
宋楚惜微微颔首,說道:“那便是不需要我的幫助了。”
“不過,我倒是好奇,鶴将軍如何瞞過太醫院的幾位太醫。”宋楚惜擡眼,看向鶴行風,緩緩開口道。
鶴行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說道:“殿下能夠用香料輔助,那微臣自然也可以用内力掩蓋脈象,隻是内力比起輔助之物過于剛勁,緻使脈象紊亂,造成像今日兩位太醫那樣費解無法決斷的情況,令人生疑。
這張藥方或許殿下可以用得上,也算是微臣彌補自己心中的愧疚。”
話音落下,鶴行風從袖中拿出一張藥單,走上前來遞給宋楚惜。
宋楚惜眼中劃過一抹疑惑,伸手去接,在接過信紙時觸及一抹熾熱,她視線一掃,見鶴行風面色平靜,于是淡定地接過。
她打開信紙,粗略一掃,雖不能完全知曉這幾種藥材合在一塊是治療何種病情,但有幾味藥材的藥效倒是清楚,能夠祛疤生肌。
“這是那位神醫所寫?”
鶴行風坐回位置上,繼續向宋楚惜回道:“是。”
“你此番請他相助卻是在幫我解決難題,他可有要診金什麼之物,我……已欠你許多次相助。”
“無妨,欠着吧。”鶴行風雲淡風輕道。
“鶴将軍 ,若是你不願說,那這張藥方我不能收。”宋楚惜将信紙往前一遞。
鶴行風遲疑片刻,清了清嗓子,說道:“其實他有位心上人,但奈何那位心上人不喜歡他,他便将人囚了起來,原以為能日久生情,怎料那位姑娘屢屢自殺,他向我求教了幾個問題,我便同他換了這張藥方。
你若是想感謝他,不妨等他成親之時,多送一些賀禮。”
“當真?”
宋楚惜心中諸多懷疑,但看着鶴行風眼底鎮定的神色,半信半疑地說:“你還會這些?”
鶴行風勾了勾唇,不動聲色地在心底默默說:自然是假,是他向對方請教幾招。
但是這七分真三分假的故事,宋楚惜姑且信了。
此刻她心中另有牽挂,便直截問道:“今日在皇祖母殿中,聽聞你自請在晉封後回到邊關戍守,此事當真?”
鶴行風目光微垂,回答道:“微臣已留京數月,外祖父年事已高,獨守邊關,為人子孫,不能不盡孝道。”
這話像塊石頭墜在宋楚惜心間。
宋楚惜心中一緊,她忽然明白:他的忠是對百姓,孝是對家人,自己終究是留不住他,也不能再留他。
“相識半載,竟從未聽你提起過外祖父,也待我向鶴老大人問安。
願鶴将軍此行一路順風。”
宋楚惜嘴角牽起一抹笑容,語氣間略帶惋惜,卻并未有挽留之意。
鶴行風起身深深一揖,再擡頭時,隻見宋楚惜已轉身離去,裙擺掃過堂下石階,簌簌如落葉聲。
不多時,宋楚惜已行至京都最繁華的地段,夜市依舊如往日繁華,她穿梭過熙熙攘攘、喧嚣熱鬧的人群,在“盈袖香居”門前停下。
擡眼望去,匾額上書“盈袖香居”四個字,筆力遒勁,氣韻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