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渴不渴?”溫嶼氣喘籲籲擺好一張椅子,坐下來喘氣,看向依門立着的荀舫問道。
他們從早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過。又幹吃了兩隻雜面饅頭,溫嶼現在嘴幹得要先抿一抿,才說得出話來。
她口渴,荀舫肯定也一樣。果真,溫嶼看到荀舫下意識抿了抿嘴唇。
“口渴的話,就來幹活。”溫嶼指着另外一張翻到的椅子,省着唇舌簡明扼要說道。
荀舫待了片刻,走上前将椅子扶起來,大馬金刀坐下,依靠着椅背,雙手搭在胸前,擡頭仰望着屋頂。
溫嶼本來要先去看賬本,想了想,她将賬本啪地一下扔在了旁邊的案幾上。
債多不愁,要先活下來,再去想還債的事情。
荀舫沒動,仿佛周身都長了眼睛,對溫嶼的舉動,他嗤笑了聲。
溫嶼不理會他,掏出荷包,沉吟着取了約莫二兩碎銀在手,道:“我們出去添置東西。”
首先,要買兩口鍋,再買些糧食油鹽醬醋,碗盤,自己做飯吃會便宜些。
其次,要買被褥,才有辦法睡覺。
最後,再添置些布巾,木梳等必須的家什。
溫嶼從後角門出了門,荀舫不緊不慢跟在了她身後。小巷中無人,兩人一前以後走着。
水珠不時從樹上掉落,滴進衣領中,溫嶼凍得直哆嗦。她縮起脖子,加快了腳步,幾乎小跑向巷子口。
荀舫也加快了步伐,始終落後一步,不疾不徐跟着她。轉出巷子口往東,到了熱鬧的杏花巷。巷子兩邊鋪子鱗次栉比,糧油米面等一應俱全。
溫嶼進了鋪子,一一仔細詢問價錢。先了解民生物價,好為以後的生計做打算。
白米白面要一千個大錢,也就是一兩銀子一石米。雜面糙米,則隻要三百個大錢一石。
蠟燭六十個大錢一支,燈油便宜,三十個大錢一罐,一罐約莫有一升左右。
鹽則是五十個大錢一斤,吃的麻油貴,一壺半升左右,要一百個大錢。其他諸如胡麻油,菜菔子油等,價錢都不不便宜。
尋常人家多買肥豬肉熬油,一斤肥豬肉,要一百個大錢。瘦肉反倒便宜些,精瘦肉隻要三十個大錢一斤。
溫嶼一邊詢價,一邊膽戰心驚自己手中的那點錢。巷子中有兩間布莊,除去賣布,還有做好的衣衫鞋襪賣,隻她未曾看到被褥。
一路走過去,荀舫跟啞巴一樣,隻默默跟着她。溫嶼打算自己去詢問何處賣被褥,這時她看到角落的鋪子前,攤着雪白的蓬松絮狀物,她以為是棉花,忙走了上前。
夥計迎出來詢問道:“客人可是要絮被?”
溫嶼答是,她伸手去撚棉絮,發現手感不對,待定睛一看,原來是蘆葦絮,并非棉花。
夥計聽到來了生意,愈發客氣了:“客人是要買絮自己回去縫制,還是客人出布,我們鋪子幫着縫制?鋪子中也有布,客人可以選了,我們鋪子幫着縫好。客人放心,我們鋪子的繡娘,手藝好得很,保證客人的被褥,蓋在身上暖暖和和,絮不會散得到處都是。客人請過來看,這是現成縫好的被褥。”
溫嶼跟着夥計到了櫃台,他抱出一床灰黑麻布縫制的被褥,讓她看針腳,掂量被褥重量,感受布料的結實。
麻布比較粗糙,針腳縫合得倒很細密。溫嶼不會針線,隻能買現成的被褥,不動聲色打聽道:“這床被褥如何賣?”
夥計道:“三百個大錢一床。客人放心,我們鋪子在這裡開了幾十年,周圍鄰裡都知道,向來價錢公道,童叟無欺。”
溫嶼倒吸了口冷氣,她不可能與荀舫同蓋一床被,至少要買兩床。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溫嶼全身都快脫力。她恨不得将被褥直接裹在身上,忙強自克制住,與夥計講價:“我還要買墊褥,你若便宜些,我就買兩床。”
最後,夥計去請了掌櫃來,墊褥加被褥,共便宜了二十個大錢。被褥加上底下鋪的墊褥布巾,碎布填塞的枕頭,花掉了溫嶼九錢銀子。
鋪子服務周全,夥計可幫着送到家。掌櫃聽到巧繡坊,不由得上下打量着溫嶼:“巧繡坊?聽說繡坊出了事,客人可是溫娘子?”
看來,荀柏來鋪子鬧的事已經傳開。溫嶼想着以後都是鄰裡街坊,點頭承認了。她并不多言,颔首與掌櫃道别,讓夥計待半個時辰後送來。
被褥還不算貴,溫嶼到了打鐵鋪,鐵鍋與柴刀的價錢,才讓她瞠目結舌。
一口鐵鍋,要三兩銀子,一把菜刀,要一兩銀子。掌櫃耷拉着眼皮,一個大錢都不肯便宜,一副愛買不買的模樣。
溫嶼知道鐵稀少,用來打造兵器箭矢,由朝廷監管。隻沒曾想到,一鼎鐵鍋竟然這樣貴!
待到這時,溫嶼反應過來,怪不得,竈台上的鍋都不見了。
最後,溫嶼咬着牙買了一把菜刀,鐵鍋暫時買不起,隻能去買粗陶鍋,再添隻小爐,用粗陶鍋煮水煮飯。
堪堪買齊了急需之物,溫嶼共花了二兩五錢銀子。她仿佛對待前世的心髒一樣,不時去摸癟下去的荷包。
回到繡坊,夥計送來了被褥,其他東西也陸續送來。
溫嶼清點好,先去竈房燒水喝。荀舫按照她的吩咐,打了一桶井水到竈房。溫嶼蹲在小爐邊,手上拿着火折子,半晌都沒動。
荀舫倚在門邊看着溫嶼,又是一聲嗤笑。
溫嶼充耳不聞,轉頭問他:“你可會生火?”
荀舫接連嗤笑,上前拿過火折子,揭開蓋子一吹,火折子燃了。他拿了柴放進小爐中,用火折子點了油燈,再來生火。
不過瞬息間,柴禾熄滅。荀舫頓了下,掀起眼皮看了眼溫嶼。
溫嶼并沒有嘲笑之意,她從沒用過土竈,荀舫會的話,便最好不過了。
荀舫斂下眼眸,繼續去點柴禾。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爐火依然冷清。
兩人面無表情對視,看到彼此眼中的鄙夷,互相别過了頭。
兩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