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自己要熬夜做事,溫嶼就不客氣了。她并不在意他究竟發生了何事,趕忙應下,前去竈房煮飯。
吃過晚飯,荀舫在堂屋點燈夜戰,溫嶼則去睡覺。
次日早上起來,溫嶼看到堂屋案桌上擺着畫完的花樣。夜裡溫嶼睡得沉,也不知他何時才畫完。
朝西屋看了眼,溫嶼拿起荀舫的畫作,欣賞半晌後,扼腕歎息道:“人的才華,怎能與品行毫無幹系呢?”
溫嶼去竈房洗漱,難得沒跟周扒皮一樣催荀舫起床幹活。她先去桂花巷找黃氏,一并去裕和布莊,花了一兩銀子買了幾種顔色的繡線,叫上秦氏開始繡扇面。
如以前那樣,溫嶼還是找阿山幫着糊扇面,每幅扇面二十個大錢。
阿山很是驚訝,道:“我以為溫東家還未想到做什麼買賣,沒曾想這般快就又有了新主意。”
溫嶼謙虛道:“裁剪好的扇面不能浪費,算不得新主意。待扇面之後,再如何做,那才是關鍵。”
繡坊自從被砸掉之後,始終大門緊閉。在離翠柳巷不到三裡的梧桐巷,就有一家與巧繡坊差不多的錦繡繡坊,周圍的老客戶肯定早就去了這家。
且繡坊也沒幾個老客戶,以前多接些衣衫繡帕羅襪等活,活多瑣碎,繡娘人手不足。
阿山知道溫嶼上次賣花樣賺了多少錢,除掉欠債,餘下的那點本,要是繡坊繼續做以前的買賣,要是生意寡淡,三五個月都撐不住。
繡坊若改做别的繡活,本錢又不夠,想要重新做好繡坊,何其艱難。
阿山一時也沒有更好的主意,隻能道:“你放心,這次我不會再讓人看了去。”
“勞煩你了。”溫嶼道謝後告辭,打消了買扇骨一并賣的想法。
扇骨的種類繁多,選起來費功夫。阿山要賺她的錢,整把扇子她勢必要賣更貴的價錢。要是阿山不賺錢,溫嶼倒不至于因為荀舫的風涼話放棄。隻在商言商,以後若有合作或者事情,溫嶼就不好開口了。
黃氏與秦氏趕了一個月,終于繡好全部的扇面。
這天黃昏,溫嶼拿到全部糊好的扇面,終于長舒口氣。
與上次一樣,荀舫的評價是繡工平平,她的那幾幅花樣,不一定能被人接受。
溫嶼充耳不聞,将扇面包裹起來,寶貝地放進藤筐中。
藤筐已經有了年份,泛着油潤的光芒。原本巷子的香藥鋪虧本關張,東家變賣鋪子家産。藤筐并兩把舊躺椅,溫嶼撿了個大便宜,共花五百個大錢買了回來。
“扇面你打算賣多少錢一把?”荀舫問道。
“一兩五錢銀一把。”溫嶼答道。
普通尋常的紙扇要五百個大錢一把,刺繡絹扇雖不帶扇骨,一兩五錢一把也算不得貴,亦算不上便宜。
“賣太貴沒人買,賣便宜了,又拿不出手。”荀舫沉吟着道,觑着溫嶼放扇面的藤筐,不禁皺起眉頭:“你真打算到書院門口去叫賣?”
“是,你也要去。”溫嶼盯着他,口吻不容置疑。
荀舫自從上次畫花樣時發了癔症之後,如今變得寡言少語,溫嶼隻聽他道:“跟貨郎一樣,叫賣一兩五錢一把的扇面,着實怪異了些。”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溫嶼不以為意,将二十個刺繡筆袋一并放進去。
筆袋繡着文雅的蘭花修竹,她打算單賣五十個大錢。若買三把扇面,送一隻筆袋。
“這能一樣?”荀舫難得震驚,上下打量着溫嶼:“你将貨殖與讀書出仕做官混為一談,要是被讀書人得知,便是大逆不道。”
“你不說,他們如何能得知?”溫嶼斜着荀舫,微笑着道:“要是你不小心說漏嘴,我沒讀幾天書,這些話,都是你教我的。”
荀舫面無表情盯着溫嶼,她全然無視,扣好藤筐,去竈房舀水洗手洗臉。
木桶的水已見底,溫嶼朝正屋喊道:“快來打水,該煮飯了。”
荀舫前來提桶打水,溫嶼洗幹淨手臉,走到院子中央站定,無比虔誠對着四方雙手合十大拜:“各路神仙,拜托拜托,保佑明日我的買賣順順利利,紅紅火火!”
初夏天氣已經炎熱,竈房生火做飯,更熱得人受不住。荀舫将米下鍋慢慢熬煮粥,便來到廊檐下乘涼透氣,看着溫嶼的舉動,不禁忍俊不禁。
虧她能在書畫上頗有見地,卻又摳門,被财迷了眼,竟連去寺廟燒香供奉的幾個大錢都要省。臨時抱佛腳且不提,還貪心将佛,道,關公土地菩薩等各路神仙,全都拜了一遍。
荀舫靠在門框上,笑望着院中嘴裡念念有詞的溫嶼。落日的餘晖灑在她清瘦的臉龐上,不知不覺間,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溫嶼拜完站起身,朝他招手:“來,你也來拜一拜。多一人求,多一份保障。”
荀舫:“......”
這個女人徹底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