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顧不上擾人清夢,忙催促石婆子起來開門看看。
“這雪這麼大,多半是凍死了,就是這會兒去看又能如何,要不是知道楊娘子是為了夫人,不然還以為你整日折騰我老婆子呢。”
石婆子天還沒亮就被喊起來,語氣難免帶着不滿。
楊春娘笑容略微僵硬,縮着手在一旁陪笑道:“一大早的,實在是難為媽媽,城門關了這些時日,新鮮菜越發地難找了,我想着自己種些,日後咱們也有幾口菜吃,哪知會突然下這麼大的雪,好歹早點去看看,說不定也能救幾棵回來。”
石婆子拿了鑰匙正要開門,聞言也怪道:“往年倒是也少見呢,都是臨節下才開始下,這賊老天,山南道那邊旱了兩年,把這場雪分半過去多好,說不定也能少死兩條命。”
楊春娘垂下眼睫,心頭泛起苦澀喃喃應和:“誰說不是呢......”
石婆子這才想起楊春娘也是那邊逃災來的,一家子老小在路上全沒了。
知她定是被自己勾起了傷心事,石婆子忙打開門轉移話題道:“楊娘子快去看看吧,老婆子先在這烤烤火。”
角門吱呀一聲開了。
楊春娘回過神,看到石婆子正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她笑笑道:“勞累媽媽,我去去就回。”
角門這一片臨着河,還住着幾戶依居的謝家族人。
幾棟小房子擠擠挨挨在一塊,隻有四房角門外延伸出去的地方有片空地。
楊春娘看到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心已涼了半截。
她不死心,又往前看了看,這才想起自己來得匆忙,竟忘了帶鋤頭。
楊春娘腳下一轉,打算去旁邊的趙二嫂家借一把。
她剛走近,就聽到趙二嫂家門外搭的棚子傳來一聲響動。
楊春娘腳步一頓,還以為他們家有人已經起來了。
她掀開那棚子的門簾探頭問道:“是嫂子起來了嗎?我是謝四爺家裡的春娘,想借嫂子把鋤頭用用。”
棚子裡一片昏暗,沒人應聲。
楊春娘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正想離開,就又聽到了嘩啦一聲響,聽着像是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音。
緊接着,有個模糊的影子在地上動了動。
楊春娘咽了咽口水,正想退出去,耳邊卻聽到那地上的影子發出小貓一樣弱的聲音:“冷......好冷。”
怎麼聽着像是個孩子?
楊春娘愣了,猶豫片刻後,她還是彎腰進了棚子,将地上那小小的一團抱了出來。
此時天色還是銀灰一片,摸到到懷裡的孩子冰冷的身子,楊春娘想也沒想便把她抱回了角門處。
石婆子才剛燒起火盆坐下,門外就拍得啪啪作響。
她邊開門邊道:“這麼快就回來了?我說那菜都凍死了吧......”
楊春娘顧不上回話,匆匆鑽進門,看到門房燃起的火盆,她又抱着懷裡的孩子湊過去。
石婆子走過來一瞧驚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楊春娘看着懷裡這張凍得青紫的小臉搖搖頭:“方才在趙二嫂家的棚子裡發現的,應該不是他們家的,往日裡沒見過。”
石婆子見那孩子衣衫褴褛,又是翻毯子,又是燒熱水的:“快快,先給孩子蓋上,别凍壞了。”
楊春娘和石婆子二人忙活了大半天,那小孩總算是恢複了生氣。
她本想等人醒了再給送回家去,誰知那孩子醒來一問三不知,隻呆呆地看着她們。
楊春娘抱着她問遍了喜鵲街,也沒聽說有人丢孩子。
楊春娘看她穿得破爛,倒像是城外的難民,也不知怎麼跑進來的。
她抱着那孩子走了一天,直到太陽下了山,懷裡的孩子隻依戀地趴在自己肩頭。
楊春娘不知怎的,就是舍不得将她丢開,最後還是抱着孩子回了謝家。
那一日,不僅謝家大房多了個孩子。
謝家四房的院子裡,從此也多了一個叫楊桃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