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陳力從書架上拿下一個敞口瓶，從中抽出一根竹簽來。
謝淵接過那根竹簽，見上面竟還題着一句詩：得得遲開亦有因—芍藥。
陳力将底下芍藥二字掰去，對謝淵道：“可要好好收着，莫要丢了，兩個月後可是要拿回來對的，這些花簽都是山長寫的，若字迹對不上，他可是要耍賴的。”
竟還以花簽為證，果然嚴格，謝淵也覺得有趣，他向陳力道：“多謝，不知您怎麼稱呼？”
“小郎君不必客氣，喚我陳院衛就是，因山長定下這個規矩，你今年應該也來不及入學了，一切事宜，還是等明年開春再準備，這兩個月，你隻需每日來一趟書院即可。”
謝淵應下，與陳力道别後，幾人便離開了書院。
回程的路上，謝濂思慮再三還是對這書院不太滿意：“淵哥兒，你還真要在這裡上學啊？要不還是去東林那間私塾吧，我看這山長脾氣古怪，這書院又隻有他一個先生，跟私塾也沒什麼區别，你去私塾，好歹還有同伴呢。”
謝淵本就是看中了這裡沒有其他人，如今他雖然願意出門了，可他心裡對見生人還是十分抵觸的。
而且他們今日來得竟這樣巧，正碰到書院曬書，如此大的存書量，甚至比謝集英的書房多出了十幾倍之多，謝淵對這書院也多了幾分期待。
“您放心，若是我日後在這裡學不到什麼，再換也不遲，這位山長看着脾氣雖然大了些，說不定他真的學識淵博呢，若是錯過了，豈不可惜。”
謝濂歎氣，說是這麼說，可他總感覺有些不放心呢。
可轉念一想，謝淵如今願意主動出門，比起他之前出一趟門還怕得冷汗直冒的樣子，也算是大益處了，謝濂便沒有多勸。
于是謝淵便開始了日日出城去書院報道的生活，比起以往每天一睜開眼就被困在院子裡，絞盡腦汁想點好玩的打發時間，楊桃如今可算是如魚入水，野馬脫缰，趴在馬車窗上觀察街上的人類她都能看大半天。
謝濂頭幾日還會跟着謝淵一起去，後來見那山長整日隻知道窩在書堆裡，那院衛不是劈柴就是掃地的，倒也沒其它不對勁。
底下的香山寺離得也不遠，就算有什麼事，吼一嗓子寺院裡的僧人也能聽到。
謝濂平日還要忙着巡鋪子，每天爬一趟山，他實在吃不消，幾天下來人都瘦了好幾斤，于是便讓寶田帶着謝淵和楊桃獨自出門了。
楊桃湊在窗邊，觀察路上經過的店鋪和攤販。
胭脂水粉布行香料，客棧酒樓針頭線腦應有盡有，楊桃頭疼起來，若是想另外賺點小錢，她該做什麼呢？
想起自己會的東西，在這個年代卻毫無用處，楊桃一臉挫敗地縮回馬車裡。
“少爺，你說要做什麼生意才能掙到錢呢？”
謝淵道：“開一個鋪子，不就能賺錢了？”
作為一個富好幾代，謝淵從生下來就沒為錢發過愁。
楊桃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她要是有開鋪子的錢，還在這發什麼愁啊，真想跟這些有錢人拼了。
她換了說法道：“那，你若是去街上玩兒，最喜歡買什麼？”
謝淵想了想卻道：“我不愛去街上。”
楊桃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假如，我是說假如呢？”
“買書？”
楊桃垂下頭，你就不能有便宜點的愛好嗎？
謝淵看她苦着張臉，不由問道：“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當然是拿來買自由自在的快樂生活啊。
楊桃歎了口氣道：“有了錢，我才能買好多好吃的啊。”
謝淵沒聽出來楊桃語氣中的惆怅，隻當她餓了，他打開楊春娘給他準備的點心盒子道：“是不是早飯吃少了？你先吃兩塊點心墊墊肚子吧。”
楊桃搖頭：“不吃不吃，一會兒說不定要給我晃吐了。”
她看了一眼盒子裡的點心，今日點心不是從外面買的，而是楊桃給出的主意，楊春娘自己做的芋頭糕。
這芋頭如今的做法，大多是當作主食煮着吃，或者用當配菜煨着吃，也有富人用杏仁和醬拖面煎着吃的。
楊桃那日見到邱婆子用芋頭炖肉，謝淵難得夾了一口，可沒嚼兩口就開始皺眉。
楊桃被那香味誘惑，悄悄問他好不好吃，謝淵卻說：“口感雖綿軟，但太過油膩。”
缺少油水的楊桃雖然悲歎人與人的命就是大不相同，但也想起了芋頭糕的做法。
她扯着大旗跑去找楊春娘說：“少爺喜歡芋頭，媽媽想個清淡的做法吧，不如.....做糕點如何？”
“糕點？我又沒做過糕點......”楊春娘頭疼。
“那就像做菜一樣，媽媽做個鹹口的糕不行嗎？”楊桃在一旁偷摸給她出主意： “加肉加菜一起炒，再配米飯吃，肯定很香！”
“那還是糕點嗎，不就與一般的飯菜一樣了？芋頭不用大油，吃着也沒有滋味呢。”楊春娘覺得她又在搗亂。
“那就像桂花米糕一樣，将米磨成漿，澆到芋頭裡一起蒸熟不就是點心啦？”
楊春娘細想了一番，竟覺她說得好像可行。
她用肉炒了芋頭加足調味，又加了米漿一起上鍋蒸，最初的芋頭糕味道一般，但也能吃，謝淵賞臉吃了幾塊，其餘都被楊桃包圓。
楊桃一邊吃一邊點評：“味道淡了些，不如加些臘味和海味，肯定香！”
楊春娘心想那海味和臘味都價格不菲，能不好吃嗎？看着謝淵清瘦的臉，楊春娘還是硬着頭皮去前院找邱婆子要海味了。
這一版的芋頭糕最後蒸好，撒上芝麻和香蔥，楊桃又勸楊春娘再用薄油煎過一遍。
最後，充滿風味和口感細膩的鹹口芋頭糕終于面世，在四房大受歡迎。
想起芋頭糕粉糯鹹香的口感，楊桃咽了咽口水道：“我上了山再吃。”
所以你得給我留點兒，别自己吃光了。
看着楊桃直勾勾的眼神，謝淵讀懂了她的心思。
他無奈歎氣，将點心盒子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