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曉月對他的态度轉變其實很早之前就可窺見一二。
裴行止最開始意識到這點還是在兩人一次外出遊玩的時候。
聯盟大學與其他大學不同,由于它的特殊性,校址選在首都腹地,那地段幾乎可以說是除了中央外最貴的一塊了。
地皮貴,地面上的東西自然更貴。
如果不是考進這裡,裴行止恐怕一輩子也想不到一顆四五厘米大小的玻璃草莓可以賣到九千塊。
所以在他和莊曉月打鬧時不小心把展台上随意擺着的玻璃草莓打碎時,主動包攬賠償的他在聽到價格後第一次猶豫了一下。
九千對他來說有點太貴了。
要是之前的話他或許還能湊得出來,但是交完宿舍費後他的錢基本沒剩多少了。老爸倒是偷偷接濟過他幾次,但這些錢全都被裴行止以各種理由轉給莊曉月了。
莊曉月的家境是肉眼可見的貧寒,Omega為錢誤入歧途的事也不算罕見,雖然他不怎麼相信顧橡那群人,但他實在不想莊曉月再因為錢卷入之前那種事件裡了。
所以說,他的錢現在基本都在莊曉月身上。
裴行止搜刮了自己所有的資金,甚至把上次點外賣時沒來得及兌換的好評返現都用了,最終也隻湊出了不到五千塊。
服務員拿着核銷機,嘴角上揚起恰到好處的微笑,安靜地站在一邊看着裴行止手忙腳亂地湊錢。
像這種的事件他見到過太多,已經頗有些見怪不怪了。
“先生,請問可以付款了嗎?”服務員笑得很溫和,說話的語氣語速也讓人覺得十分舒适。
但裴行止卻沒心思感慨他的良好服務,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顫抖着點了幾下屏幕。聊天框對面的人遲遲沒有給出回應,他的餘光瞥過服務員,剛擡起的頭又瞬間低了下去,嘴角抽搐了幾下還是沒能扯出一個笑容來回應。
他轉了下視線,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莊曉月。
“曉月,可以先借我四千嗎?”裴行止壓着聲音,盡量不讓自己這邊的事況太過于顯眼。“我回去後再還給你。”
莊曉月低着頭,手指不安地揪着衣擺,聽到裴行止問他借錢,他擡頭看了他一眼,讓衆人看清他臉上的眼淚後又立馬低下了頭,用明顯帶着哭腔的音調緩緩吐出幾個字。
“我……我沒有……”
Beta向Omega要錢的場面并不常見,服務員挑了挑眉、唇瓣開了又合似是想說些什麼,但本着職業素養,還是閉緊了嘴巴沒有表露出任何其他的情緒,隻是又催促了裴行止一遍。
“如果先生沒辦法一次性付清的話,我們也支持分期付款,不過相應的也會有點利息,不知道先生可不可以接受。”
裴行止抿唇,咬着下唇糾結了幾秒,最後還是選擇了分期付款。
發生了這樣的事,兩人自然沒什麼心思再接着逛街。裴行止從商城裡出來,莊曉月提着一個紙袋小跑幾步從身後追上他。
事情處理完,莊曉月的情緒也恢複了正常,在裴行止身後跟了一路向他道歉。
裴行止看了眼他手中的袋子,像是沒聽到身後莊曉月的聲音似的冷着臉大步往前走,最終在電梯口腳步一轉去了樓梯間。
莊曉月跟着裴行止進去,見他靠着牆站在原地,立馬上前握住他的雙手仰着頭向他道歉。
他這個仰視的角度剛好可以讓裴行止看到他臉上的眼淚以及蓄滿淚水的雙眼。不知是不是因為皮膚太敏感的緣故,莊曉月的鼻頭紅紅的,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見了就生不出氣來。
“小止,我不是不想給你錢的,我剛才隻是太害怕了。我們現在去把錢還上好不好?”莊曉月的聲音有些沙啞,眼淚滴到裴行止手上,冰冰涼涼的觸感讓裴行止忍不住心軟了些。
“我讓店員把草莓粘好了。”見裴行止神情松動,莊曉月立馬獻寶似的拿出紙袋裡的草莓。
裴行止看着帶着明顯碎裂痕迹的玻璃草莓眼眸微閃,沉默了幾秒後和莊曉月對視。
“你粘好的嗎?”
“嗯……”莊曉月低頭,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莊曉月畢竟是個Omega,會害怕是正常的。裴行止這樣勸慰着自己。
“算了,這樣吧。”裴行止主動服軟,就算和莊曉月鬧别扭也解決不了什麼,誰叫他大英雄主義犯了非要獨自承擔賠償呢,這件事就當個教訓算了。
這件事後裴行止有意無意地減少了給莊曉月的轉賬,莊曉月雖然沒說什麼,但對他的态度卻冷淡了很多。
裴行止不以為然,隻覺得顧橡的事給莊曉月留下了陰影,他不相信莊曉月會真的隻把他當成工具。
所以因為顧橡的圍堵導緻他和謝南意被困在工具間裡時,裴行止特地等了很久才向莊曉月發出了求救。
他聞不到信息素,現在想起才恍然驚覺莊曉月當時大概感應到了。
他不知道顧橡是從哪裡得到的莊曉月的行蹤,但莊曉月覺得是他在告密。
莊曉月根本沒有把他當成過朋友。
他以為自己可以感化一切,事實卻告訴他一切都隻是他在幻想而已。
他隻是個普通的Beta,不能像救世主一樣創造什麼奇迹。
驗證得到了結論,裴行止卻并不開心。
這種所謂的朋友關系隻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早就明白了不可能,還非要相信自己可以創造奇迹。
裴行止慢慢蹲下,把頭埋進膝蓋裡。
他隻覺得有些難過。
“你在種蘑菇嗎?”
謝南意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裴行止僵了一下,把頭往膝蓋裡埋得更緊了。
他的眼睛一定哭腫了,要是被謝南意看到絕對會變成被他銘記一輩子的黑曆史。
“怎麼又不回話,睡着了?”謝南意見他沒回應,又跟着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