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着飯碗的莫不離忙出聲打圓場,“大師兄莫急,師姐她無礙的。上次我吃了師妹的藥膳,睡得很好呢”
聞人覺難得投去了心疼的目光,“你那是被毒暈過去了”
花期嘿嘿一笑,忙攬住皇甫鸾,“大師兄放心,我會下毒就會解,你快去看看師尊如何了吧?”
“照顧好皇甫鸾”聞人覺心中确實挂念着雲遙,隻留下一句就出去了。
有道是近鄉情更怯,看着面前緊閉的房門,他一雙腳不知該如何挪動,舉起的手還未觸及門框就又落下。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的雲遙看見門外的黑影晃動停下,又晃動停下,無心去想,幹脆翻了個身不再去看。
嗖嗖,兩道被帶起的風聲響畢,聞人覺已坐在了雲遙的屋檐上,背對漫天霓霞。縱然無法開口詢問,能如此靜靜地陪着她也是好的。
光幕輪轉,日月交疊。在床上翻了九九八十一遍的雲遙還是沒睡着,恨不得一掌将自己拍暈。但舉起的手終還是舍不得落下。
“雲遙啊雲遙,你怎麼就困在那件事情裡出不來了呢?”幹脆用腳揀了鞋子穿上,門方一打開就撲簌簌從上面落下了個什麼東西。
她沒做任何心理準備,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才看清面前是個人影。“師尊,是我”
“小覺?你半夜不睡覺在我房頂上幹什麼呢?”
“我…賞月”聞人覺面色一赧,伸手指向天空。雲遙擡頭去看,恰巧月亮被西邊的亭子遮去了半邊,在這裡賞月難不成是看這半輪殘月嗎?
雖不明所以,雲遙本着尊重每一個想法的态度開口道,“若是無事,可願意陪我去那亭子上坐坐?那裡的月亮…更全一些”
“嗯,聽師尊的”
月輪似一圓璞玉低低地嵌于黑色的天幕,周遭星辰寥寥。雲遙習慣性地向旁邊摸去,并無佳釀。
“你晚上沒怎麼吃東西,不宜飲酒”
順從了這麼多日的聞人覺眼下卻難得地點破又拒絕了她的想法,雲遙輕笑一聲,轉頭看向他的眼眸,“好,聽徒兒的”
霎時風止蟲靜,她的瞳眸恰似滿幕星辰,聞人覺就靜靜地看着,忘記了時間和身處何地,甚至不自覺地靠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這是怎麼了?察覺到了身側之人愈發灼熱的呼吸,雲遙忙轉頭過去,将夢中人驚醒。“姜家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那個嬰孩和姜珑的死,你如何看?我們可還要繼續查下去?”
聞言,心中的落寞轉瞬即逝,湧上她願意告訴自己心事的欣悅。思忖了一會兒,聞人覺還是點了點頭,“既然這兩人的死和那狐狸無關,必是有别的兇手,還有出現在姜家的那個神秘人。我覺得他們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殺人,背後隐藏着巨大的陰謀,要查下去。”
雲遙不置可否,繼續追問,“既與妖無關,就是人的事了。我們是修士,又不是衙役,為何要插手人的事情?”
定定地望着她被月色照亮的半張臉,那些夢魇之源的記憶又湧上心頭,聞人覺眉心輕皺,兩隻手微微攥住,“師尊應該清楚,有時候人心比妖心更可怕。姜家的事雖與人有關,可未必不與我們修士有關”
卷着熱氣的風闖入短暫的沉寂,雲遙挂着被吹亂的鬓發又轉過臉來,看見他一張月下愈發輪廓分明的面容,“修士若是插手普通人的事情,可算是逆天道而行之,是會擾亂他們原本命運的”
“敢問師尊,何為天道?”
雲遙沉寂半晌,“天道…一隻我們看不見的大手,操縱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間。逆天道而行,焉知于這些普通人是福是禍……”
“我不信天道”清寂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肩頭被人輕輕掰轉,對上他的眼睛,“師尊,我不信天道。所謂定好的機緣法度,不過是诓騙别人以達成一己私欲而已。若說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又焉知遇上的種種不是我們與那些人的天定呢?或許我們參與進去才是真正的天定”
“我不知道為何一向灑脫肆意的師尊有早日卸甲歸田的心願,我也不知道為何你心裡明明已經想好要做的事情,還會如此糾結難受。但我明白,在你雲遙的心裡,始終無法舍棄每一個能救人于水火的機會。或許…曾經有什麼事情像隻攔路虎一般,每每在你想多做些什麼的時候就出現在眼前。但師尊…今日的你已非當初的你,你是夏禹州鳳毛麟角的劍修,是劍氣可貫蒼穹的修士,現在何不放手去做呢?”
月輪轉西,留下二人的身影在清輝移轉的陰影中。
“師尊,再困難的事情,也有我陪着你” 明明是炎夏,她的一雙手卻沁出冷汗,如今又被一雙大掌合在手心,将那冷汗一點點暖幹。
等心裡定了主意之後,雲遙才察覺到手心的溫度,忙抽手而去,“…那個你說的我明白了,我再想想。我…現在餓了,去吃兒東西,你早點兒休息去吧”
“師尊,我也餓了”
雲遙急于甩掉這個仿佛自己心中蛔蟲轉世一般的人,可偏偏他就像尾巴一樣,難以脫身,二人又同向廚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