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的空間。
無聲的等待。
明珠思緒一點點找回,心裡忍不住吐槽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地站在了這裡。
她快速調整了表情,嘴角扯了個假笑。
“那個,我來看風景。”她說得一本正經,“對,看風景。”
特意重複了一遍,好像就能說服自己,更能說服裴照松似的。
話落,明珠轉過身去,望着窗外佯裝起來,也暫時回避裴照松壓迫的眼神。
“是麼?”
裴照松随口一問,聲音沒什麼情緒。
明珠怕他不信,稍側過身,擡手指窗外給裴照松看,“是啊,你看,外面風景挺好的,比我們辦公室的風景好。”
窗外,不遠處一片蔥翠欲滴的樹林。
幾隻麻雀從林中振翅飛去,驚起林中一片波瀾。
樹梢随風搖曳,明珠的心也如此般顫顫巍巍。
她心虛地擡起眼,迎上裴照松的目光。
隔着幾米遠,裴照松這個視角看不見窗外的波瀾,隻看得到眼前人緊張扇動的眼睑。
他看她一眼,而後視線越過她望向窗外白茫茫的天,沉默看着。
明珠見裴照松認真的神色,還真欣賞起了窗外的風景,便順着他的視線往外瞅。
胡亂掃了一番,說實話,這風景可真沒什麼看頭。
“我過來。”裴照松動身。
明珠驚愕,不知裴照松過來要做什麼。
裴照松看穿她的心思,“這裡看不見。”
“……”明珠一時語塞。
随即,她洩了氣,算是認栽了。
這麼爛的理由傻子才會信。
但裴照松沒理會,一步步向她走近,每邁近一步,就像在她心上留下一道重重的痕迹,在心裡激起驚濤駭浪。
明珠眼睜睜看着,臉色慌亂,像在說“你不要過來啊喂”。
裴照松在她身旁停下,面朝着窗外。兩人之間的距離隔了大概兩個身位,這是安全的社交距離。
明珠偏頭看他,仍處于驚訝和不解之中。
心裡翻了個白眼——
你看不出這麼爛的理由是我随便亂編的嗎?
那還要來看什麼風景?
明珠逐漸起了别的想法,深深懷疑裴照松别有目的。
果然。
裴照松的目光從窗外轉移到她身上。他對上她的眼睛,緩緩說道:“是挺好看的。”
好看個屁。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落在明珠耳邊卻震耳欲聾,餘音回蕩。
明珠還聽出幾分戲谑嘲諷的味道。
她算是懂了——
她才是那個傻子,裴照松耍着她玩呢。
明知這是她胡謅的理由,還要順着這根藤,戲耍一下她這個瓜。
傻瓜的瓜。
明珠深吸一口,努力平息心中的火氣,盡量克制住自己。
陰陽人誰不會,她還是陰陽大師呢。
她咧了個标準的微笑,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那您……慢慢欣賞,我就不打擾……您了。”
“您”字,明珠特意加重了音節,聽進裴照松耳朵裡,帶着咬牙切齒的滋味,要把他這個人嚼碎一樣。
他回頭看去,慌忙逃離的纖細身影匆匆消失在拐角,而女人帶起的風,撥動着空氣中漂浮的甜香一直萦繞在鼻尖。
裴照松收回視線,雙手撐在欄杆上,身形颀長,肩背寬闊,挺拔的身影絲毫不輸窗外那顆筆直的參天大樹。
他看着窗外,陽光明媚,晴空萬裡,一派生機盎然,引人無數遐想。
明珠這邊匆匆回到自己工位上,正懊惱着,任豪站在門口叫她,“明珠,跑哪兒去了不見你人,稿子出來了,先拿去看看。”
“好。”明珠應着,起身去門口。
工作把她的思想和時間占據,她也不想再去糾結。
遲到是事實,裴照松要追究的話,另談,先工作。
好在,一天下來風平浪靜,無事發生也無人談及。
下班,這才是重頭戲。
明珠心裡雀躍,期待值拉滿。
等到工作忙完,明珠拿着包直奔停車地點,俨然一副準備作戰的姿态。
然而,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潦草。
旁邊的車位空空如也,裴照松已經開車走了。
她瞬間沒了氣勢,像烈日下暴曬的花朵,折了腰,耷拉着腦袋,蔫蔫的。
明珠慢吞吞地坐上駕駛位。
被炙烤過的車内溫度飙升,黏膩的空氣附着在肌膚上沁出一層薄汗,心裡煩躁難耐。
她啟動發動機,而後手指狠狠戳着中控,指甲觸碰着屏幕發出嗒嗒聲響也絲毫不在意。
打開冷氣後,又覺陽光刺眼,一道火紅的夕陽餘光直愣愣地劈在她臉上。她在包裡胡亂翻來翻去,最後拿出墨鏡戴上,把包扔在了一旁的副駕座位上。
女人臉很小,黑色鏡片遮蓋住她細膩白皙的大半臉部面積。她唇角塌着,一張臉映照在後視鏡裡,冷豔絕俗,誰也惹不起的樣子,螞蟻見了都得繞道走。
明珠心情的确很糟糕。
這次沒有達成目的,以後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因為何淑儀隻答應把車給她開一天。
現在看來,自己還有點自讨沒趣,成了她一人的獨角戲。
沒趣極了。
明珠倒在椅背上,望着天窗長歎息一聲。
片刻後,車内溫度降下來,明珠的心情也跟着冷靜下來。
想到裴照松那副讨人厭的嘴臉,她又打起精神,雙手狠狠抓着方向盤。
心裡暗暗叫着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