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依當年在眼睛看不見後,認真地把近幾年的遭遇思考了一遍。
她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這一切都是關弘導緻的。既然關弘有能力将自己搞成這樣,那他也同樣有能力對付褚博延,對付褚庭。
駱依從此開始減少自己暴露在關弘面前的時間。
不說話,不出門,每天就坐在房間裡,依靠微弱的光線變化來感受時間的流逝。
她把所有的秘密,都葬在了自己的心底。褚博延毫不知情。
如果貿然将自己視力開始恢複的消息告訴關弘,不确定又引來什麼災禍。選擇緘默,是她這一家子在這裡的生存之道。
從那天後,駱依的眼睛開始漸漸轉好,光影顔色也更加清晰起來。但這一切褚博延都不知道,他一直以為那天視力變好,隻是一個偶然。
這件事就像是一顆扔在海裡的小石子一般,漣漪散過,海面上又恢複了平靜,這座實驗室裡的人,很快就被另外一個人吸引住了注意力。
那就是蘇霧。
是陸湮最先發現蘇霧的異常的。他發現蘇霧的發尾,在慢慢褪成白色,單獨抓起來,并不明顯,但一起披在背後,就顯出那一小截明晃晃的白。
陸湮隻把這件事記在了自己心裡,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蘇霧。
他在下次鄧肯回來的時候,找機會和他碰了面。
“鄧老師。”陸湮聲音急切,“霧霧的頭發最下面變白了,您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鄧肯今天一回來,就發現了蘇霧頭發的異常。他内心沒有明确的成因,但知道當時的實驗應該有關。
蘇霧是第一個接受實驗的人,實驗有怎樣的後遺症,也隻能從她身上一點點地發現。
鄧肯說:“小陸,既然之前我答應了你要幫你保護好蘇霧,我一定會做到。那你答應我的,我也希望你可以遵守約定。”
陸湮想了想蘇霧,鄭重地點了點頭。
隻要能夠救霧霧,他什麼都可以做。
鄧肯去找了邱容,她這會兒正坐在客廳裡看着蘇霧。
“在看什麼?”鄧肯問。
邱容沒有看他,喃喃說道:“頭發。”
“你也發現了?”
“嗯。”邱容說,“好像上個月回來還沒有變化。”
“我估計是藥物的原因。”鄧肯四下看了看,“還沒見到關老師,他最近在忙什麼?”
邱容輕笑一聲:“天知道。”
她的目光一直沒有從蘇霧身上挪走,以前分明是一頭烏黑的頭發,總會綁着各種各樣的發型。現在沒有人可以給她梳頭發了,就隻能全都散在身後。
“霧...”邱容想了下,還是換了個稱呼,“蘇霧。”
蘇霧回頭,看着邱容和鄧肯,沒有什麼動作。
“你來一下。”邱容勾勾手。
蘇霧想了想,放下了手裡的畫筆,往邱容走了過去。
邱容問:“怎麼不把頭發紮起來?”
蘇霧無所謂地甩了甩:“我不會。”
她真的不會紮頭發,以前都是邱容和陸湮給她紮,後來沒人幫她後,自己總是紮不好,幹脆一直散着了。
邱容内心一動,嘴巴張了好幾次,都沒有想好自己要說些什麼。
輕歎口氣,摘下了自己的發圈:“你過來。”
“你要幫我紮頭發嗎?”蘇霧看懂了她的意思,走過去将背轉給邱容,背對着她坐了下來。
邱容手上隻有一個發圈,就隻能給她綁個簡單的馬尾。
蘇霧的頭發很長,高馬尾紮起來居然也能夠垂落在腰部。
以往頭發總會從側面遮住蘇霧的面容,隻要不粘到畫闆,蘇霧從來也不會管。散着的頭發偶爾會蓋住她一半的眼睛,陸湮這幾年,都隻能看到她半遮半掩的面容。
陸湮剛從房裡走出來,就看到了蘇霧束起頭發的樣子。原本藏在頭發間的小臉,全都露了出來。那雙眼睛和之前相比,除了少了一些亮光,似乎和之前沒有太大的區别。
他呆愣在原地,有些晃神,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蘇霧也看到了陸湮,側了側頭,給他展示自己新梳的馬尾。
然後勾着嘴,别扭的笑了一下。
這抹笑容,看上去比哭還難看,動作僵硬,幅度不大,就像是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
但在場所有人都被驚到了。
鄧肯和邱容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可思議。
她...笑了?
近一兩年,蘇霧從來沒有展露過任何的情緒,甚至别人和她說話,她都是愛答不理的狀态,永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哭、笑、生氣,全都從她的世界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