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懊惱、悔恨:“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讓你生下清清。”
“我會在她還沒成型的時候,就毀了她。”
巨大的詫異和無措一瞬間撲面而來,許清歡下意識地去找尋父親的蹤影,卻撞見她這輩子最無法忘記的一幕——
那是讓她此生無盡痛苦掙紮的深淵。
而後畫面一轉,便是無窮無盡蔓延而來的海水,冰冷又腥鹹的海水在黑沉沉的夜色下一點點地将她吞噬,撲面而來的巨大水壓讓她呼吸不得。
強烈的窒息感一點點将她埋沒,她看着本就晦暗的天光一點點地消失在眼前,腳下似乎有無數惡魔在拖着她往下走,往海洋深處墜落,她臨近窒息——
短視頻的嘈雜喧嚣的聲音很快充斥到房間裡的每個角落,被夢境驚醒的許清歡此時也終于緩了過來,她有些呆滞地盯着天花闆,眼角垂下一滴淚。
腦子裡有個聲音,在緩緩勸說她:别再掙紮了,那樣很快就能解脫。
她在某一瞬間被恍惚了心神,從床上坐了起來,又到客廳去。
她剛住下這家酒店的時候,Celine曾來過一次,叫人将她屋子裡所有的尖銳物品和可能造成傷害的東西全都收走了。
這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是有用的,因為許清歡不會主動去買傷害自己的東西。
但生活中怎麼可能完全避免這些東西,幾乎是剛住進來沒多久,酒店有一次送餐的時候,看見廚房裡沒有吃西餐用的刀叉,就主動送上來一份。
許清歡平時都拿那把刀切水果用。
除了上次,她情緒控制不住拿刀往自己手指上滑。
這次她甚至都沒拿起刀,隻是打開卧室門,就瞬間找回了理智。
本來這個時間該關着的客廳燈此時大喇喇地開着,直愣愣地照在沙發上睡着的那人臉上,他也不嫌刺眼,即便如此照樣睡得很香。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讓他不關燈他就真的不關。
趁他睡着,許清歡無聲走到他旁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張年輕的面孔。
不可否認,這确實是張很俊俏的臉,即使此時閉着眼睛也能清晰明顯的看到他五官分明的棱角和線條,冷白的皮膚處處透露着年輕與朝氣。
他是個表情很豐富的人,有時候喜歡咧着嘴大喇喇地笑,有時候擰着鼻子和美貌滿臉都是嫌棄和豁出去的表情,總之生動而又鮮活。
晚飯前,他說過的話此時又清晰而又明朗的浮現在耳邊。
想這樣跟你過一輩子。
許清歡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一輩子”這個概念。
她不買房子,沒什麼資産,也從來沒有攢錢的念頭。
她從沒打算可持續地延續自己的生命。
所以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人在她如此灰敗暗淡的歲月裡,想要跟她過一輩子。
她從來沒有質疑過錢萊的真心,他這個人傻氣是真的,但是一點壞心眼都沒有也是真的。
隻是,他們會有以後嗎?
不會。
不可能有。
許清歡在這時候想起今天在醫院的時候,心意醫生說過的話。
這位醫生和她在國外一直聯系的那位醫生是師兄妹,對她的狀況有針對性的研究,今天給她做檢查之後,第一時間給出的建議是,讓她住院治療。
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因素幹擾,回國之後,她的狀況愈發加重了。
醫生當時的原話是,最好是住院治療,不然她的心理将會承受更大的壓力,她身邊的人也會受她影響。
許清歡早就無所謂自己承受怎樣的壓力,心理醫生說這話的時候,她還在想,她身邊也沒什麼人可以受她影響。
她已經避免和人接觸很長時間。
可是今天和錢萊過了這一天,她恍恍惚惚意識到,好像也不是沒有。
錢萊無時無刻不在觀察她的表情就已經說明了,他是受她情緒影響最明顯的那一個。
即使這樣,也要和她過一輩子?
算了吧,許清歡想。
如果一個人可以輕輕松松、毫無心理負擔地過這一輩子,為什麼又要膽戰心驚、無時無刻都在察言觀色之中度過呢?
她都替錢萊覺得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