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鼓聲持續,晏困柳身上一重,一動,便聽衣料窸窣鈴聲細響,喉間傳來熟悉冷意。
是劍鋒。
他愣了愣,擡起頭,本來半挂着的紅蓋頭順勢滑下,同身後繁複衣袂堆疊在地,本就含淚的眼珠映出了面前穿着喜服的人……仇欺雨?
男人正手持利劍,冷冷俯視地上的他,隻消手上輕輕一動,這劍尖便會割開他的喉嚨。
抛開衣裳和周遭環境,這場面倒是十分似曾相識——那次,晏困柳脖子上的傷養了許久才不痛。
方才的戲中人變成了他們。
他看着仇欺雨的唇微動,但他一開口,姜女撕心裂肺的聲音便壓過了那模糊的呢喃:
“郎君無情,妾亦心有所許,你我本是兩路之人,何故誤我!”
“何故欺我、迫我、毀我!”
足以泣血的字字揪得肺腑生疼,他根本承擔不住起伏如此劇烈的情緒,旦這幾句,就已逼得心髒要犯病。
“我、咒你……”
淚水自眼角滑下,他急促喘息着,幾近失聲,恍惚間,看到劍柄上泵出青筋的手,那呢喃終于穿進他的耳中:
“斷情,斷情,斷情。”
莫名的感覺牽引着他向上望去,持劍的手臂僵在那處,仿佛一張繃到極緻的弓,隐在斷裂邊緣。
依照适才的戲份,這把劍在下一刻就要橫斬過來,殺掉他。
再往上,他便對上那雙漆黑晦暗的眼。仇欺雨看着蒼白似紙的人,忽地閉了閉眼。
當啷。
劍掉到了地上。
那隻手卻猛地掐住晏困柳的脖子,他半跪在地,仍在控制不住地喃喃:
“斷情……斷情。”
落在那纖細脖頸上的手骨節突出,似是用力到細顫,骨節咔咔聲響起,青年呼吸幾不可聞,唇漸漸爬上代表缺氧的紫絡。
仿佛下一秒。
實則,晏困柳困難的呼吸僅來自于心疾,脖頸未傳來絲毫痛意,唯有肌膚相貼的溫度。緩過神來的他眼珠輕動,瞟見了面前人額角處的細汗。
喉嚨咕噜一聲,姜女的聲音還在試圖鑽出,斷續蚊讷:
“咒……六緣…劫…永不得……”
‘叮,強制任務更新!’
晏困柳一頓:?
什麼東西?
不是,這都什麼時候了,他被人掐着脖呢還做任務?系統您老人家消停會兒行不行!
系統不,繼續無情播報:‘請宿主達成以下條件:同仇欺雨無間隔肢體接觸超過十分鐘,計時開始。’
‘……’
晏困柳感受着脖頸傳來的溫度,安詳躺平:嗯,很好,多掐會兒吧。
但很顯然,某人不是這樣想的。他阖目躺平還沒超過半分鐘,面前人就忽然一動,竟猛地咬上自己的舌尖,吐出一大口血!
晏困柳聞聲擡眼,見狀瞳孔微縮。
“斷情——”
來自另一人的喃聲頓止,舌尖血染紅了男人菱唇。他眉眼狠厲未散,側頭啐了口血沫,僵硬身形驟然松弛,抱影霎時出鞘,黑刃凜凜,往晏困柳頭上一切!
無形桎梏消散,晏困柳像是被切斷絲線的木偶,激烈悲恨情緒抽去,仇欺雨松手,他整個人立刻無力往前倒去——
不好,他的任務!
尖銳疼痛在胸膛炸裂,晏困柳硬是支出一絲力氣,啪地抓住面前人要抽回的手。
仇欺雨摸向他袖子的動作一滞。
青年弓起的脊背顫動,冷汗浸濕烏發貼粘在那截伶仃脖頸上,大紅嫁衣反襯得人病入膏肓般蒼白,眼皮上的兩點小痣猶如幹涸血滴,簡直比方才的姜女還像隻豔鬼,握住他的那隻手也跟鬼似的潮濕冰冷,手腕仿佛要被層疊的珠串壓斷。
晏困柳低垂的腦袋幾近埋進他的手中,一張口,脆弱呼吸就撲到他的掌心:
“呼、呼……藥。”
墨眸回神般輕動了下:“……嗯,知道。”
他換隻手去摸晏困柳衣袖中的小藥盒,随後熟練地拿出一粒豆子大小的藥丸,沾着血,将其抵入了他的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