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心絞痛終于得以緩解。
晏困柳松松圈着仇欺雨的手,呼吸逐漸歸于平靜,眼珠轉了幾趟,周遭安靜得向尴尬靠攏,一看,才過了……
兩分鐘。
“……”
晏困柳有理由懷疑系統故意搞他,讀秒讀慢。
他隻能繼續虛弱裝樣子,一動不動地低頭盯着這隻手,默默看起了手相。
嗯,掌紋還挺清晰的,顔色健康,骨節有些大……拇指展肌那塊還有顆小棕痣,之前怎麼沒發現……
他看着看着,就有點犯專業病,下意識研究起了這手的肌肉骨骼走向,發現仇欺雨這手挺适合當速寫練習或是繪畫素材,最起碼畫出來會很漂亮,很有張力。
發到網上一定會收獲廣大手控群體的喜愛的那種。
五分鐘。
晏困柳脖子開始酸了。
他忍不住屏息,打算悄咪咪活動下肩膀,結果剛動一下,頭上立刻傳來一道意味深長的聲音:
“晏困柳。”
晏困柳一僵。
“你打算握到何時?”
“……”
仇欺雨掃了圈戲台下幢幢鬼影,自兩人出戲,千張各異面具變為猩紅怒目,沉壓壓地緊盯二人,仿若蟄伏野獸,獠牙影綽。他神色自若,視線又回到身前人透着心虛意味的頭旋,聽到人喃喃道:
“我……我沒力氣,緩緩。”
沒力氣?
仇欺雨抽了抽手,黏在上面的爪子登時如影随形,抓得更緊,不見沒力氣的樣子。
面前的腦瓜埋得更低,理不直但氣壯:“你别亂動……就一會兒,再一會兒就好了。”
就差三分鐘了。
仇欺雨眉間輕蹙:“撒什麼嬌。”
晏困柳:?
他擡頭:“誰撒嬌?”
兩人目光相交,仇欺雨淡聲:“你。”
晏困柳一瞪眼:“我沒有,瞎說,這叫請求。”
“哦,是麼,”仇欺雨便駁回請求,“那我瞧你挺有精神的,無需再歇息了。”
說罷,他作勢起身。晏困柳诶了聲,立刻也跟着起來,一站住,酸掉的肩頸咔咔響兩聲,眼前就供血不足地黑了黑,天旋地轉起來。
“放手。”仇欺雨道。
晏困柳頭輕磕到面前人的肩膀,心突突跳起來,背後冒出冷汗,識時務地軟聲下來:
“先等會兒,我的好哥哥……我有點暈。”靠,坐太久起猛,低血壓了。
仇欺雨應該是被他黏糊到,肩繃得像石塊:“……亂叫什麼。”
“好哥哥,仇哥哥,别動…我靠會兒…”晏困柳好聲好氣地又喊了幾聲哥哥,終于緩過暈勁兒,感到僵着不動的某人,心頭一動,擡起頭,故意笑起來,“看到沒,這才叫撒嬌。”
“……”
晏困柳彎着眼,本打算欣賞某人精彩的臉色,卻不料仇欺雨側首,面不改色地看他。
男人眼睫長而直,每次垂眼看人時那直睫總會遮住大半眼珠,叫人看不清落點,隻見優越高挺的眉骨和那對看似深情的眼型。這樣安靜對視了片刻,晏困柳剛才的戲谑之意被一種微妙的危機侵蝕,揚起的唇慢慢放下。
兩人的距離其實很近。近到他的視線稍稍一低,就會生出一些世俗慣性的錯覺。
他脊背微麻,不禁心生退意,目光偏了偏。
他這一偏,就像率先認輸般,仇欺雨輕輕挑眉,一把反抓住他的手,開了尊口:
“很好,你最好一直這樣喊,永遠别放手。”
晏困柳不久前還冷得跟鬼似的手已經在拉扯間完全暖回來,甚至眼下還有些浸汗。他被仇欺雨拉着往前走去,腳步踉跄,挪了下手指,想要回縮:
“那個,我……”
“嗯,”仇欺雨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隻道,“你試試。”
話音剛落,仇欺雨便已踩上戲台邊緣,帶他一躍而下,與此同時,一旁地上躺屍的抱影登時立起,飛入他手中,劍身一晃,化作了妖氣森然的長刀。
台下等待已久的無數鬼影頃刻撲來,面容猙獰,眨眼間皆消逝于斬來的刀刃之下。
鬼哭狼嚎随着落地湧入晏困柳耳中,難聽得緊。他瞟見顯原形的抱影,擡頭,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雙褪去陰翳的淺金眼眸,蘊着生來天地四神之首的威壓。
晏困柳單瞥一眼便收回視線,徹底老實了。
他感覺仇欺雨是有點克他的。
好在前邊實力全開的妖王還顧及手上牽了個活人,走的不是很快,遠看可以說是漫步群鬼間,晏困柳剛犯過病的心髒并未發難,小跑着,還有力氣去扔頭上沉重繁瑣的步搖簪子。
摘到最後,他隻剩耳邊耳铛叮叮當當。仇欺雨也生生殺穿千隻怨鬼,掠過各鬼生前記憶碎隙,踩到實地,來到陰氣之源。
晏困柳跟着停下,觸目是制度森嚴的高門闊宇,橫匾上字迹詭異難辨,門柱兩盞青燈幽幽,滲骨寒涼。
“這是……廟?”他頓了頓,突然想起,“裴公子和穆哥哥呢?”
“陰陽交界,裡面是那隻兇煞,那兩人還沒出來,”仇欺雨沒多解釋,又将腰間劍鞘解下,“拿好。”
晏困柳接住,便知接下來應該是一場惡戰,掃了眼兩人交織的手,忍不住開口:“咳,我可以放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