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困柳扯了扯嘴角：“謝謝評價。”

剛開始的親近果然是裝的，這個雙面狐，表面喊得親熱心裡快被煩死了吧。

穆涼玉又笑，風清月朗，一派如玉君子模樣，笑意很快淡去：

“我厭惡你，嫉妒你，喜歡你……太多了，我都分不清，但大緻是這樣，我無法将你視而不見。”

厭惡他的故作親熱和置身事外，嫉妒他自小養尊處優的真正寵愛，然後在這一團污穢上包了一層企慕向往的喜歡……或許是手臂貼過來的溫度和香氣，劫雷下緊緊扯住他的話，擋在他面前握住劍的身影。那雙眼眸中閃爍的微光偶爾照到過他的身上。

讓他短暫墜入漩渦，目眩神迷。但也隻是轉瞬而已。

晏困柳曾在學生時代收到過不少表白，當面亦或書信，但這樣怪異的還算獨一份——如果這算表白的話。

他嘀咕了句：“真不像啊……”書中穆涼玉明明就是一朵純純的白蓮花，怎麼到貨成黑心的了呢？

“嗯？”穆涼玉歪下頭。

晏困柳清咳一聲，将話題扯回來：“無論如何，我不會和你留在這兒。”

穆涼玉方才輕松的神色褪去，慢慢沉下去：

“為何，你舍不得他們中的哪個？”

“我不想，這兒什麼都沒有。”他還等着做完任務好好活一陣子呢。晏困柳反問，“你難道放下了裴公子？”

穆涼玉不答：“你覺得你自己能夠跑出去麼？”

“……”

若是強留，他自然比不得主角……晏困柳腦中浮現某人教他的八個字。

也不知道這有沒有用。但他更傾向于穆涼玉威脅很小，隻是吓唬一下。

“你是想去找仇欺雨嗎？”穆涼玉忽然道，像是看穿他的心聲，“你知他是妖麼？”

晏困柳愣住。他沒想到穆涼玉竟然知道。

書中主角明明是到死而複生後才得知了仇欺雨的身份。

穆涼玉想起什麼，低聲道：“對，你知，你知道遠不止這些。”

“也是，将你放在心上的人那麼多，出事了就不好說。”說到這，他眸光微閃，扭頭看向遠處，頓了頓，“我可以放過你，在此之後，你要幫我。”

“幫你什麼？”聯系穆涼玉今日異常，晏困柳隐約猜到一些。

“到時我自會叫你。”穆涼玉輕輕歎息，“可以抱一下嗎？”

“……”晏困柳看了眼卡到59%的興趣值，又看向主角流露倦意的面容。

行吧，當一會兒這人的擁抱玩偶——

等他回去就換熏香，一定換。

夜深露重，銀月依舊孤零零的一輪，林中寂然，偶有橫生的枯枝戳出迷霧，其上倒吊着幾隻蝙蝠。

晏困柳終是沒怎麼阖眼，拖着腳步跟在穆涼玉身後，走出了無人村：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前方湘淚引路，斑駁劍身瑩潤微光，穆涼玉腳步漸快，答道：“玄陰山無名村，魔尊轉生之地，十三年前遭屠村後此山靈脈斷裂，後被封印在兩界罅隙。藏經閣中有相關記載，我對其祭祀的描述印象較深。”所以看到那座山神廟後才意識到。

晏困柳跟着小跑起來，莫名想到那盒子裡的草編小玩意兒。

兩人腳下不停，翻飛衣袂重疊相交，他們身邊迷霧漸稀，其後窸窣聲響亦愈發清晰——

嘶嘶。

那熟悉的吸氣聲中夾雜隐約鈴響，晏困柳見旁邊一道虛影閃過，穆涼玉窦然止住，擰眉。足有合抱之粗的白色長身盤踞前方，攔截了去路。

是地精。

那張濕發遮擋的青白面孔上，方才一片漆黑的眼眶已經變成血紅。它受激般地弓起身子，張口猛沖過來！

那口幾乎扯開半張人面，突出毒牙铮然撞到湘淚，發出一聲刺耳尖鳴！

穆涼玉當即橫劍迎上，劍身卡于那口間，他手上抱起，生生扭轉腰身，将人頭向一旁甩去。

晏困柳看見那細長殘影：“小心！”

穆涼玉墊步躍起，湘淚借力反手刺向尾部，劍光一閃，一道青血登時飙出！

尖細的自那長大的喉中鑽出，下一刻，地精更兇猛地撲來。

“不對勁……”地精不是沒有攻擊性的，怎麼突然主動攔截他們？

晏困柳看着狀态明顯不對的人面蛇，眉頭緊鎖，視線四下亂晃，忽地一頓。

他看向穆涼玉背後的一抹棕黃，喊道：

“穆哥哥，背後！”

那竟是根不知何時多出來的雄雞毛。

穆涼玉捏訣的手一頓，随後領悟地向背後摸去，将那毛一把扔出。

地精攻勢霎時停住，調頭，刺出長舌卷住那顆毛，轉瞬吞入口中。

雄雞白狗是村中祭祀常用的貢品。怪不得地精要攔，貢品長腿跑了可不要追回來？

穆涼玉退回晏困柳身邊，他戒備地盯着那邊地精：“那根毛怎麼來的？”

明明出村時還沒有的。晏困柳搖下頭：“不知。”

地精伏在地上，舔舐着尾部劍傷，似乎重歸平靜，眼瞳血紅亦淡去。

“算了，走罷。”穆涼玉拉住他的腕，欲要繞路離開。

卻不料方走一步，那地精又動起來，再度擋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