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黔首的地分下去後,嬴政刻意讓來往各地的商隊将其宣揚開來,力求讓所有諸侯國的黔首都能意識到一件事,跟着秦國,有地種!有飯吃!
扶蘇若有所思,新的颍川郡不僅給黔首分了地,屬于秦國黔首的待遇他們也都擁有,小吏們教他們養殖、人工孵蛋,租給他們鐵制農具等,這些都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了不少。
這些事是得宣揚出去,讓各國黔首都聽聽,秦國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可怕,做秦國人可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
……
張良來到鹹陽時,已經是九月下旬,鹹陽城的家家戶戶都已經在準備過年了,街道上行人粗糙的臉上都洋溢着快活的笑容。
韓國……那裡現在已經是颍川郡了,他們也會慶祝秦國的新年嗎?
張良在街上出了一會兒神,才在随從的提醒下重新奔向韓非的府邸。
次日,張良再一次在韓非府上見到了扶蘇。
“多謝大公子。”一見到扶蘇,張良就拜謝道。
扶蘇忙擡手将人拉住,笑道:“舉手之勞,不必如此,快請不要多禮。”
張良道:“舍弟已經告訴我了,全賴大公子之恩,否則我兄弟二人隻怕再也無法相聚。”
扶蘇道:“若如此說,還是我緻使閣下兄弟二人亡國失家。”
張良眉眼間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搖搖頭,道:“非也,全是……全是吾王之過,公卿之過。”
扶蘇一頓,道:“聽韓先生說,張公子自上次離開鹹陽就一直在雲遊列國,聽你之言,似乎頗有感觸。”
張良的情緒尚未緩和,扶蘇請他坐下,跟随的寺人呈上茶水點心。
離開鹹陽後,張良去了魏國,又一路向北去了趙國,這時候他聽聞秦軍進攻韓國,急忙往韓國趕路,可等心急如焚的他下一次再打聽到韓國的事情時,就是韓王投降的消息了……
但張良最終還是回到了韓國,聽聞未曾做官更未成年的兄弟被秦人抓走,加之亡國的大恨一直徘徊在心頭,那時,張良是深深憎恨着每一個秦國人的。
然而,随後秦國的政策頒布,韓非的信送到他手上,張良心頭結成了一團亂麻。
張良從韓國走到秦國,從秦國走到魏國、趙國,又從魏趙韓再一次來到秦國。
他看到了各國的境況,他看到了各國那些最底層的黔首都在過些什麼樣的日子。
張良途徑韓國……颍川郡時,那裡的黔首正在秋收,他們用着鐵制的農具,沿河邊正在修水車和水磨坊,他們還打算冬天搭上炕,有的人能養上一頭豬,明年可以賣肉,還有的能養兩隻雞,明年能賣雞蛋,對于他們來說,都是筆很大的收入了。
這是韓王給不了的日子。
或許用不了多久,韓國人就隻知秦王,不知韓王了。
張良自嘲一笑,已經沒有韓國了,哪來的韓王?更沒有韓國人了,往後就隻有秦國颍川郡。
張良看向扶蘇,問道:“大公子,你生來尊貴,為何會低頭看向黔首?”
這是上次見到扶蘇後,張良就有的困惑,他走過、看過,那扶蘇呢?
扶蘇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問題,他想了想,答道:“因為……我們都是人。”
張良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向扶蘇,再看過廳中的每一個人,他喃喃道:“是啊,我們都是人。”
扶蘇慚愧道:“事實上,張公子,我們對黔首并不好。徭役、兵役、賦稅,一分不少。”
張良道:“大公子,你也主張輕徭薄賦嗎?”
扶蘇停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真實的想法:“我想,更好的是,不向種地的黔首收稅。”
張良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他堅定地搖頭:“大公子,這是不可能的。”
扶蘇笑了笑:“可能。”
張良道:“這是大公子想要做到的?大同社會,倒都要不及了。”
扶蘇搖頭:“我做不到,但将來會有人做到的。”
“是嗎……”張良有些發怔,“那一定是……天上仙境了吧。”
扶蘇隻是再次笑了笑,然後他轉移了話題:“張公子,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張良回過神來:“天下之大,我尚未走完,還想再去看看。”
“聽起來很不錯。”扶蘇笑道,“真羨慕你。”
張良心頭一動,看向扶蘇:“大公子若願意,張良願代大公子看遍天下山川,亦,看天下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