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蹲下來,解開蕭子玉領口的兩顆扣子。
冰涼的液體顔料從盒子裡傾倒而下,一接觸到脖頸的皮膚,蕭子玉被激得抖了下。
鮮紅的液體如同小蛇鑽進他的領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種粘膩的感覺正在逐漸下滑,流淌過他胸前的某一點,又沿着他肋骨的形狀抵達小腹。
襯衫被從裡向外打濕,透出血液般的光澤,緊貼着軀幹,勾勒出凸起和凹陷的輪廓。
蕭子玉偏着頭極輕地喘了一聲,卻還是被宋伍别聽見。小畫家用手指擺正了模特的臉,讓對方此時此刻看向自己。
一雙冷淡眼眸此刻竟然蒙上一層濕潤的情緒,帶着輕微的責難和委屈。
蕭子玉嗆聲道:“你還打算浪費多少時間?”
宋伍别這才回過神來,用手沾上顔料,握住蕭子玉的下颌,迎着對方的震驚眼神,在模特白淨的臉上留下破壞的痕迹。
“你……”
随後,宋伍别捏着蕭子玉下巴微微轉過一個角度,讓模特漂亮的眉骨、鼻梁和下颌線條清晰地暴露在打光燈下。
“就這樣,别動。”命令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好幾度。
但還沒完。畫家的手又握住了模特的小腿,将他的腿折疊後再推至胸口。
最後,溫暖的手掌從膝蓋滑下,輕輕扯直了被壓在大腿内側的褲褶。觸及的皮膚和布料上,都無一例外地留下鮮紅的痕迹。
“……”
蕭子玉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但最終沒有做出任何反抗。他的雙手交叉放在腿間,手腕被一根紅繩搖搖欲墜地綁在一起。沒有綁死,但這種輕度的禁锢意圖和略微羞恥的姿勢已經讓他四肢僵硬發麻,陷入緊張、畏懼的透明籠子裡。
他想起昨天這個時候,他們還面對面地坐在不遠處的吧台上專心緻志地學習。
才過去不到一天,他不知道宋伍别為什麼突然得寸進尺,又或者他也不太正常,才會同意這種冒犯,繼續接受對方更近一步、更深層次的觀察和凝視,還要忍耐一下午顔料在他的皮膚上留下的粘膩感受。
宋伍别退到畫架後,手簡單擦過,随即拿起筆在紙上打形。原本已經練習過上千次,再簡單不過的基本功,卻在此刻變形。他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眼神無法平靜集中在模特身上。
有一瞬間他突然抽離地想是不是太快,太過頭,是不是連他自己都還沒有做好準備畫這幅畫。腦海中的構思并沒有完全清晰,呈現在眼前的模特臉上也并不是他所希望的表情。
隻是,他清楚地感覺到身體裡連日以來積攢的不安感覺已經到了一個迫切尋找出口的阈值。
遞出去又默默收回的可憐癖好,假意輕松其實心跳如雷的平靜回答,被拒絕的邀約,校門口偷聽到的傘下對話,被咬過的那隻吸管,細微卻又格外明顯的離開響動……
每一件都太小,攢聚起來,卻像密密麻麻的針一樣刺在他的心裡。
在蕭子玉的模糊态度之前更令他苦惱的是他自己的心。
明明從一開始就對這段關系定義為“暫時”,甚至會特地拍照留作紀念。但放任生長的窺探欲卻在暴露的過程裡緩慢變質。
昨夜淩晨三點,他獨自坐在客廳地毯上抱着筆記本浏覽資料的時候,忽然想起秦讓那句特别惬意笃定的話。
“我不着急。等到北京去,我倆還得做四年同學。”
四年的大學同學。
再加上過去初中的三年,高中的三年,那以後就是十年的交情。
他有什麼相處超過一年的朋友嗎?
沒有。
他甚至懷疑自他懂事以來,他和他媽這些年裡見面的時間加起來不會比一年多。
好嫉妒啊。
他原來真的是在嫉妒,甚至直接跳過了良性的羨慕。
為什麼大家都在說蕭子玉多麼不受人歡迎,還是有和他一起玩了很久的朋友呢?
他能和蕭子玉認識很久嗎?
等到他去日本,蕭子玉去北京,能見面的時候還有多少呢?
蕭子玉對他而言,已經這麼重要了麼?
宋伍别最終放下了毛躁的筆,從畫闆上撕下那張了不堪入目的草稿。
他撕開一袋濕巾,回到了蕭子玉身邊,蹲下為對方輕輕擦拭嘴唇邊的顔料。
宋伍别:“抱歉。你今天的工作可以結束了。”
蕭子玉微微坐正,看向宋伍别的手:“不畫了?”
“嗯。不畫了。”
一張濕巾髒了,又換了另一張新的。
冰冰涼涼的觸感并沒有顔料倒在皮膚上那麼刺激,反而傳來一點對方指腹的溫暖。
“為什麼?”
宋伍别扶着蕭子玉站起來,帶他去洗手間清洗顔料。
“畫畫不是一帆風順和一蹴而就的事。總有畫不出來的時候。”
“既然有模特,不是照着畫就行了?”
“是。但也不全是。”
宋伍别幫蕭子玉洗了手。水流沖在他們交疊的手間,他很仔細地為蕭子玉清洗指縫和短指甲裡的殘留顔料。
期間,沒有人再說話。面前就是鏡子,卻沒有人看它。
宋伍别面無表情卻認真地盯着蕭子玉的雙手,動作輕柔小心得像是在清洗擺在展櫃裡的某件珍貴手辦。蕭子玉則沉默地看着宋伍别的臉。宋伍别注意到了,眸子轉過來看了他一眼。
對視很短暫。
水流停止的時候,蕭子玉的手指無意識地蜷曲一下,下一刻,另一個人的溫度便從手指間溜走了。
宋伍别側身經過他:“我去給你拿衣服。”
裝着嶄新衣物的隔水袋子被遞到蕭子玉的手裡,裡面甚至連毛巾和内褲也準備齊全。
蕭子玉有些無語。
宋伍别的周到總是令人堂皇地過頭。
“左邊是熱水,右邊是冷水。調節水溫的時候幅度小一點。”
浴室門合上。
客廳裡的音樂也停了。
蕭子玉站在花灑前發了會兒呆。良久,他才擡手伸向了自己襯衫上的扣子,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屬于宋伍别的浴室裡,脫光了自己的衣服。
溫熱的水流從脖頸淋下,澆遍全身上下的毛孔。
他靠在冰冷的牆邊,盯着自己微微擡起頭來的下身,又看向剛剛才被對方仔仔細細從裡到外清洗過的雙手。
十指捂住自己滾燙的臉頰,簡直覺得自己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