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玉出浴室時，宋伍别正在和人打電話。客廳沒開燈，遮光窗簾擋住了午後的陽光，電視的聲音被調到很小，裡面正播放着《千與千尋》。
“嗯。你們玩吧。我懶得出門。”
“我真不感興趣。”
“好。新年快樂。”
電話挂斷後，宋伍别給蕭子玉示意沙發邊放了吹風筒。
吹完頭發以後，蕭子玉問吹風筒放哪兒。
“放沙發上就行。”宋伍别微笑道，“五點了。回家注意安全。新年快樂，明年見。”
蕭子玉将吹風筒放下，從門口的挂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外套，伸進口袋裡，拿出那張對折的歡樂谷門票，猶豫了片刻，還是遞到了宋伍别面前。
宋伍别蜷腿坐在沙發上，看了眼門票，又看向蕭子玉：“沒事，丢了吧。”
蕭子玉：“晚上你不出門了嗎？”
宋伍别轉頭看回電影，搖了搖頭。
“休息一下。想了想還是不去湊熱鬧了。零點那個時候應該會很擠。”
蕭子玉将門票放回口袋，半天都沒挪動腳步。
宋伍别：“要一起看會兒電影麼？”
蕭子玉：“這部看過了。”雖說如此，他還是在宋伍别身邊坐下了。
宋伍别：“嗯。我也是。但就是看不膩，每次看都能學到點東西。”
蕭子玉：“你想畫動漫？”
宋伍别搖搖頭：“不清楚。我沒太多打算。”
過了會兒，蕭子玉又說：“你很厲害。”
“什麼？”
“畫畫畫得很好，生活很自律，成績進步也很快。”
宋伍别的嘴角抹開一個淺淡的笑：“跟你比差遠了。”
“我不覺得。”
“跟你差了快兩百分呢。”
“文科和理科的分數也不能放在一起比。”
“是。但我的意思是，你比我厲害得多。”
“我不覺得。”
屏幕的熒光映在蕭子玉眼眸裡，他執拗地矯正對方對他的肯定，又闡述原因。
“我聽劉炜說過，你高中前兩年幾乎都沒在學校裡上課，這學期你應該也隻上了兩個月的課，能考到現在這個分數，尤其是英語，說明你真的很聰明。如果換做是我也不一定能進步這麼快。”
宋伍别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好。謝謝你的鼓勵，子玉。我會再接再厲的。”
對話又沉寂下去。
半個小時的時間在節奏緊張的劇情裡悄然過去。
六點整到，蕭子玉被宋伍别買下的工作時間真正結束了。宋伍别提醒蕭子玉早點回家，因為深冬，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
蕭子玉換上自己的外套，問宋伍别要不要一起出門。
宋伍别已經關了電影，不打算在人流量激增的跨年夜到河邊去跑步，于是回卧室睡大覺，等睡醒再繼續準備申請材料。
蕭子玉還沒走。
宋伍别覺得對方今晚猶豫得很不正常，幾乎快要不像蕭子玉的作風。
他送蕭子玉到樓下，見蕭子玉欲言又止，于是主動抛出引導的話：
“是有什麼事情想跟我說嗎？”
“其實……”
那片刻，宋伍别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肋骨下緊張地鼓動。
他擔心蕭子玉經過今天下午的事，打算要和他終止合約，整整擔心了大半部電影的時間。
但是蕭子玉卻隻是從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
宋伍别沒明白，看見對方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那張門票。
“今晚我家裡沒人，所以……也不是不可以去。隻是盡量早點回來吧。”
宋伍别看了那張門票好久，又看向蕭子玉。
狹窄的入戶花園裡，牆壁上懸挂了一顆暖黃色的小燈和一盆珍珠吊蘭。那點微弱的燈光隻能照亮蕭子玉的半邊臉。蕭子玉沒有看他，目光随意地落在地毯又或者是别的什麼地方，手裡的門票和身份證攥得很緊。
良久，他才從那股彌漫全身的暖洋洋的欣然中回過神，上前一步，忽然将蕭子玉抱了個滿懷。
蕭子玉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對方留下句“等我換件衣服”，随後看見個雀躍的背影踏着拖鞋“蹬蹬蹬”地跑上樓了。
歡樂谷在郊區，六點過出發正趕上晚高峰，接近目的地的十公裡上堵了快一個多小時，抵達時已經快要接近九點了。
宋伍别在車上就已經餓得不行。一下車就拉着蕭子玉到路邊攤買小吃。
燈火通明的小攤連成一排占滿整條街道，裡面被遊客擠得水洩不通。蕭子玉不想進去，他不怎麼餓，但怎奈宋伍别像條大狗一樣餓得直叫，也隻好跟着宋伍别鑽進遙遙無邊的人海中。
每個攤子前幾乎都得排隊，他們挑選半天，最後宋伍别買了份烤冷面就匆匆趕去入口排隊。半個小時後，兩人才正式進場。
入口處有很多人留影合照。迎面是一株巨大無比，綴滿燈珠的銀花火樹，樹上還挂滿了許願的紅牌。
宋伍别特地帶了相機，剛剛排隊的地方光線不好，此刻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
蕭子玉沒想到自己的模特工作還有加班的一天。他按照宋伍别的示意站到大樹下。
“對對對，就在那兒，好，現在看鏡頭，笑一個？”
“笑得再自然一點嘛。自然，自然，自然而然～”
蕭子玉抿嘴，宋伍别越說他越不知道怎麼笑了。
宋伍别：“子玉，你怎麼站得跟早讀摸魚到教室外邊罰站一樣。”
蕭子玉面上一紅，維持着臉上的假笑：“你到底還想怎樣？好了沒？”
宋伍别：“稍等，稍等。”
他走近兩步，鏡頭裡隻截取到蕭子玉的上半身，蕭子玉害羞局促的表情被拍得一清二楚。
等拍完了，宋伍别給蕭子玉看照片。
“……”
出鏡的模特頭也不回地走進人群，耳朵熟透了。
宋伍别追上去，虛摟着蕭子玉的肩。
蕭子玉：“你還說我拍照技術差，我看你也拍得不咋地。”
宋伍别臭屁地說：“明明就很好看啊。你擺什麼表情都好看。笑的時候好看，不笑的時候也好看，生悶氣的時候好看——哎！”
兩人幾乎擠在一起。宋伍别腰上一痛，蕭子玉竟然掐了他一把！
他揉揉腰，又是無奈又是甜蜜地笑，“你怎麼還人身攻擊。”
蕭子玉：“我以為你開關在這兒，想給你關了——唔！”
宋伍别捏住了蕭子玉的兩頰，輕輕一擠，蕭子玉好看的嘴唇就嘟了起來，還瞪大了眼睛，跟條金魚似的。
“唔唔——你放開！”
小金魚吐着泡泡說道。
宋伍别眼疾手快地從兜裡摸出手機，打開自拍，湊到蕭子玉臉邊，留下了一張合影。
小金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抓下宋伍别的手。宋伍别手靈活地躲過他的爪子，又輕輕按在他的臉頰上。
又被趁機拍下了許多照片。
蕭子玉再懶得計較了。宋伍别拍成什麼樣就随他去吧。
宋伍别：“人好多啊。”
歡樂谷寬敞的道路被駐足圍觀舞台的人堵得水洩不通。音響擴大了呐喊和歡呼的聲音，和伴奏一起沖擊着觀衆的耳膜。兩個人堵上耳朵，擠了半天終于遠離了舞台區域。
宋伍别原本還打算帶着蕭子玉去體驗一些刺激的遊樂項目，但現在看來不太可能，每個項目前都大排長龍。
兜兜轉轉一圈，隻剩下集市裡能夠來去自如。好在，集市的攤主有很多隔壁藝術學院的大學生，琳琅滿目的商品創意層出不窮，還挺有逛頭。
宋伍别：“哎，真是失算了。沒想到能這這這這這麼多人！”
蕭子玉倒是喜聞樂見，他打心底裡不想被宋伍别拐上跳樓機。
“逛逛集市也挺有意思的。安全。”
他在一個賣字的攤位前停下腳步，好奇地看了眼攤主給顧客寫的字。
宋伍别對這種小打小鬧的書法節目不感興趣，但蕭子玉有興趣，他就也想買一副字送給對方。
“老闆，字怎麼賣？”
“十塊一副。想寫什麼都行。”
宋伍别挑了張巴掌大的碎金紅紙，想了想說：“那你幫我寫個‘好’吧。”
“就寫個‘好’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