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盈若有所思點點頭,總覺得葉府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風平浪靜。
門外的日頭西斜,天邊扯出大片的晚霞,将天空映射的似金似紅。
用過晚飯後,宋銜峥在擦桌子,柳昭盈站在桌子旁邊,打算去拿對面的手帕。
毫無先兆的,她向前探了探身子,宋銜峥下意識直起身子,唇角蹭到了柳昭盈的臉頰。
兩個人一下子就站直了,宋銜峥一隻手捂住嘴,耳根逐漸發紅,雙眼水汪汪的看向柳昭盈,眼眶有些發紅。
一陣微風吹過,書上的桃花花瓣被吹落,門外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宋銜峥支支吾吾道:
“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柳昭盈見他一副窘迫的樣子,摸了摸鼻子,偷笑了兩聲,清清嗓子說道:
“怎麼,怕我覺得吃虧?”
說罷,她背過雙手,向前走了兩步,擡眸淺笑,如春風拂面一般,在宋銜峥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這樣你也吃虧啦。”
話音未落,她抽走桌上的手帕,甩甩衣袖離開了。
隻剩宋銜峥一人在原地,身體僵硬,滿臉通紅,眼裡滿是震驚,腦後的馬尾随着主人的靜止也垂了下來,内心卻是一片波濤洶湧。
屋内,柳昭盈正站在窗邊,思索着葉府的事情,她總覺得自己在哪聞到過葉甯生身上那股異香。
近來她格外愛撚腕上的珠子,似是這樣能解乏一般。
“嘩啦啦”
柳昭盈感到手腕一松,珠子散落一地,在地上發出彈響。
她并非迷信之人,但心中卻隐隐不安。
第二日,她照舊義診,宋銜峥在旁邊倒是忸忸怩怩,一改往日的坦率。
時間久了,柳昭盈這裡的病人就少了很多,一是因為多數人的病都被醫好了,二是城内的醫館多了不少。
柳昭盈見一位老者走來,衣衫褴褛,跛着腳,骨瘦如柴,頭發花白,眼底烏青,眼窩深深凹陷可下去,就算是在白日,看上去也有些恐怖。
“您哪裡不舒服?”
老者開了口,如同墓穴裡爬出來的古屍似的,聲音如同幹枯的樹皮一般沙啞,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說道:
“嗓子。”
聽得柳昭盈和宋銜峥有些難受,二人龇牙咧嘴,沒忍住清了清嗓子。
柳昭盈将布搭在老者腕上,脈搏跳動有力,反倒像是壯年男子的脈。
柳昭盈皺了皺眉,把布拿到一邊,直接把手搭在人的腕上。
指尖感到一陣刺痛,她下意識把手甩開,但緊接着痛感蔓延至全身,渾身發緊,身上各處穴位都被封住了。
柳昭盈猛的擡頭與人對視,隻見那老者眼裡滿是陰狠和得逞的快感。
那人雙腳一蹬長凳,飛上屋頂,步伐詭異。
宋銜峥一蹬桌子,借力而起,追了上去。
“诶……”
柳昭盈沒能攔住,身子有些脫力。
她聞了聞自己的指尖,一股熟悉的味道。
柳昭盈一個激靈,這味道與葉甯生身上的一模一樣。
她猛地想起,自己曾在愈安堂聞到過一樣的香味。
柳昭盈苦澀的扯了扯嘴角,原來是一夥人。
自己的内力現在全被封住了,也不清楚被下的是什麼毒。
偌大的院子此刻空蕩蕩的,天氣愈發炎熱,柳昭盈卻感到周身發寒,陰森森的。
她阖了阖眼,雙手掩面,卻隔着面紗摸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龐。
柳昭盈身體微微一怔,立馬跑到屋内,站到銅鏡前,一把将面紗扯下。
銅鏡裡是一張清冷的面龐,左眼下依舊有顆淚痣,眉目清絕,雪膚明眸,鳳眼瓊鼻,朱唇皓齒,遠黛眉,更襯得耳邊的發絲漆黑柔軟。
手中的面紗落在地上,這是柳昭盈原本的模樣。
京城或許沒有她的藏身之地了,來不及收拾行囊,趕在宋銜峥回來之前,柳昭盈帶上面紗,離開了宋宅。
青岚寺或許能收留她。
青岚寺依青山門而建,三年前滅門後,同門的身後之事全部交由青岚寺打理,柳昭盈每年回去為他們祈福。
饒是這般,柳昭盈都未敢再踏入青山門一步。
柳昭盈一路向西,山坡上點綴着各色野花,五彩斑斓,淩亂的松林在陽光下交錯着,靜谧的山林裡,能聽到鳥兒叽叽喳喳叫着,若是平日,她定會覺得它們在唱歌。
可如今,柳昭盈隻覺得躁郁不安。
隻聽得“唰”地一聲。
一道箭從柳昭盈身邊擦過,破了些皮。
好在她反應及時,不然這箭會直直插入她肩膀。
“我明明記得就在這兒啊?”
說話聲和腳步聲由遠及近,柳昭盈環顧四周,并無藏身之處。
敢在青山門的附近射獵的,除了萬玄門還能有誰?
柳昭盈因此更加緊張,萬玄門的人不一定都認識夕暗,但三年前柳昭盈的畫像滿京城都是。
在萬玄門的人眼裡,柳昭盈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好在上山的路柳昭盈熟悉,若是真被發現了,她也能把人耍的團團轉。
她斂了斂神,眼角向下彎了彎,換上一副溫柔的模樣。
少年拱了拱手,問道:
“姑娘,您方才有沒有看到一隻兔子跑過去?”
柳昭盈面紗下的嘴角不屑地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