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升點了點頭,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師父,您不是說,那銀針隻會讓她暫時失了武功,不會危及生命……”
王子平眼角抽了抽。
事情總算水落石出。
待幾個人走後,柳昭盈讓人上前幾步,她握住人的手腕,手心向上,大拇指搭在無名指上,伸出食指與中指,給人注了些内力。
秦升向後退了幾步,詫異道:
“你這是做什麼?”
柳昭盈知他自尊心強,說道:
“你的傷若是再不治,内力必定會受到不可逆的損傷,我并非在可憐你,隻是不希望這世上少一個好人。”
“好人?”
秦升有些不解,自己明明險些奪了她的命,現在卻來給自己療傷。
柳昭盈沒擡眼,勾了勾嘴角,淡淡的“嗯”了一聲。
好人也會誤入歧途,但他終會拔出泥沼。
地牢燭光微弱,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蠟燭燃盡,陷入一片黑暗,二人無話。
不知過了多久,柳昭盈松開秦升的手腕,轉身朝門口走去,推開木門,秦升再次見到了陽光。
淨梵大師把手放了下來,無奈的看了一眼柳昭盈,歎道:
“是貧道無能。”
柳昭盈渾身緊繃,胸口仿佛堵了一股氣,問道:
“您什麼意思?”
淨梵大師搖了搖頭,右手立于胸前,說道:
“這毒老衲從未見過,當下你隻是武功全封,但無法确定是否會危及性命,當務之急還是去找救命的法子。”
柳昭盈睫毛顫抖了兩下,垂下眼皮,雙目無神盯着地面,心情異常的平靜。
這世間的因果哪有什麼道理,若是想要一一叩問清楚,倒像是溪水偏要斬斷月光。
一角天際殘留着夕陽的餘晖,薄入西山的殘陽極盡地斂着光,像瀕死垂危的鳳凰,樹上的杜鵑鳥發出一聲啼叫。
世人皆歎晨露活不過晌午,可它卻映盡整座青山。
或許自己的命數本就比晨露要短。
她本應死在京城的寒冬,青山門卻把她的命數往後退了十餘載。
柳昭盈的背影被逐漸拉長,她回了回神,扯了扯嘴角輕笑了一聲,臉上浮現出一道苦澀卻又立馬收了回去,她仰頭看着天上的白雲,說道:
“老衲,我想我師父了。”
另一邊,宋銜峥将那人逼進死胡同,二人對立,他欲拔劍,那跛腳老頭說道:
“與其在這兒跟我耗,不如回去看看她怎麼樣了。”
聲音與方才截然不同,聽起來像是二十出頭的少年。
宋銜峥一愣,那“老頭”趁着這會兒功夫,從衣袖裡不知甩出什麼粉,嗆得宋銜峥睜不開眼。
再睜眼時,那人早就沒了影。
宋銜峥在宋宅沒找到柳昭盈,卻見到了莫長妙。
翌日清晨,禅房内,淨梵大師試着用不同法子為柳昭盈解毒,不僅無濟于事,反倒遭到了反噬,即便如此,他卻還要嘗試。
柳昭盈見狀一把按住淨梵大師,語氣急促,說道:
“您這是做什麼,何苦為我白白折損心力。”
淨梵大師重歎一口氣,聲音有些虛弱,說道:
“老衲曾允諾過林門主,無論如何也要護得你的周全。”
柳昭盈剛要開口,就被打斷了。
隻聽門外有小和尚微微鞠躬,聲音平靜,說道:
“師父,莫小姐來了。”
今日是莫長老的祭日。
柳昭盈還未跨過門檻,就連連後退幾步,關上了門。
莫長妙身邊站着宋銜峥。
來不及思考,柳昭盈抓起面紗,胡亂在腦後系了個結,從窗邊跨了出去。
走了一段時間,她從另一個門進到廟内,站到莫長妙身邊,宋銜峥不知去了何處。
二人右手握住三根香,身體端正,緩緩向牌位鞠了三躬。
柳昭盈自覺愧疚,自己自打進了萬玄門,就再也沒來過青岚寺,更别提祭拜了。
她跪在蒲團上,又磕了三個頭。
莫長妙還有些話要對莫長老講,柳昭盈先行離開,原路返回,卻碰到了宋銜峥。
兩人對視,柳昭盈面上不慌,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口一般。
她一時有些摸不透自己。
是怕宋銜峥認出自己是柳昭盈嗎?
還是怕他認出自己是夕暗?
亦或是希望他認出自己,無論哪個身份。
宋銜峥雙眼先是猛地瞪大,随後又皺了皺眉,死死盯着柳昭盈眼角下的淚痣。
柳昭盈微微低頭,朝人行了禮。
二人擦肩而過。
“姑娘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