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銜峥毫不遲疑,幾乎是立馬就答上:
“在戰場上受點傷很正常的。”
太假了,柳昭盈一眼就看出人在撒謊,也不拆穿,挑了挑眉,繼續問道:
“宣城的叛亂被平定了?”
宋銜峥點點頭,“嗯啊”了兩聲。
見她這副模樣,柳昭盈眉頭皺得更深,面色凝重,眼睫微動,聲音越發的冷了。
“你們這也算是立了功,皇上有沒有賞賜你們?”
宋銜峥說瞎話更加得心應手了,兩眼一閉就開始亂編。
若是換個人,柳昭盈隻有詐一詐才能辨出真假。
但眼前這人她甚至連表情都不用看,光聽說話的語氣就能聽出真假。
柳昭盈也不生氣,隻是擔心。
宋銜峥這次回來與以往相比判若兩人,刻意在掩飾着什麼,像是挑了好幾擔水,明明累到不行,卻不願停下歇息片刻。
柳昭盈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心裡盤算着宋銜峥到底在隐瞞什麼。
宋銜峥自顧自穿好衣服,寬闊的背部、緊實的肌肉被遮上,他耳根的紅漸漸褪去,目光不由自主移到柳昭盈的白發上。
“還有什麼想問的?”
宋銜峥眉目溫柔,眼含笑意,格外珍惜當下的時光,把這次對話當做是最後一次。
柳昭盈撚了撚衣角,嘴角扯出一絲苦笑,聲音輕柔,問道:
“何時認出我的?”
她太渴求一個準确的回答了,以緻于甚至不敢擡頭對上宋銜峥的視線。
宋銜峥真誠的看向柳昭盈,眼睛亮亮的,長舒一口氣,終于能把這個埋藏了四年的秘密說出來了。
“一開始就認出來了。”
柳昭盈心頭一震,如同被千絲纏繞,扯着往下墜,自嘲般笑了一聲。
自己這四年究竟在做什麼,宋銜峥早早就站在了自己這邊,什麼萬玄門青山門,他都不在乎。
“最初隻是覺得氣質很像,但不敢确定,直到有次你發燒,整個房間都有青蓮訣的内功,别人沒跟你交過手,但我清楚青蓮訣的内力是什麼樣子,就徹底确定是你了。”
在宋銜峥眼裡,柳昭盈的氣質、氣勢、氣場,都是常人所難以企及的,不似玫瑰般美麗而危險,就連拿梅花作比都有些俗氣,更像是雪蓮花,堅韌、在茫茫雪山中獨樹一幟。
“我當時還叫了你一聲,你應了。”
柳昭盈這下清楚自己為何覺得恍然間看到師父了。
她有些佩服宋銜峥,能一直忍着不說。
“為什麼不說呢?”
“我怕你知道了···會跟我生了嫌隙。”
宋銜峥這話還是含蓄了,他的意思是:
如果當時的柳昭盈知道了,一定會毫不手軟地殺了他。
想到這兒,宋銜峥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柳昭盈輕笑一聲,宋銜峥的擔心不無道理。
方才上藥時心急,現在倒覺出冷了,她搓了搓雙手,驅驅寒。
宋銜峥見狀拿起一旁的大氅,在看到柳昭盈的白發時愣了愣,他剛才一直不好意思開口問,怕提起柳昭盈的傷心事。
柳昭盈注意到了這一點,說道:
“這多好看啊,你不覺得嗎,像神話小說裡那種很厲害的白發少女。”
她是真的覺得這頭白發好看,但在宋銜峥聽來,卻是強裝樂觀。
他擡手伸向柳昭盈的發絲,懸在空中,垂眸,說道:
“對不起。”
對上柳昭盈好看的眼睛,即便是弱不禁風,但依舊挺拔。
宋銜峥心不由自主漏跳一拍,眼底黯然。
柳昭盈不解,這沒什麼好道歉的,自己變成如今這樣是被奸人所害,與他何幹?
說罷,宋銜峥動了内力,在她的後頸一捏。
柳昭盈身體無法移動,竟連聲音也發不出了。
她先是一愣,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緊接着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宋銜峥低下身子,右肩抵住柳昭盈,一手攬住她的右肩,另一隻手從膝窩穿過去,把人打橫抱起,大概是沒想到柳昭盈現在這麼清瘦,整個人往後仰了一下。
穩了穩重心,把人放到床上,掖好被子,又替她把那些藥罐收好。
站在床邊,看着柳昭盈清秀的面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輕聲說道:
“也算是赢了你一回,最後一次騙你了。”
眼眸一沉,衣袖一揮,屋内蠟燭盡滅,離開了這裡。
過了幾個時辰,天光大亮,柳昭盈悠悠轉醒,後頸有些酸疼,也不知道宋銜峥用了多大力氣,生怕弄不暈她。
柳昭盈坐起身子,環顧四周,指尖還殘餘些藥油,她死死盯着木門,胸口隻覺沉悶,這次是真動了氣。
宋銜峥把她這兒當什麼了?
一句實話沒有,自己還給他上了藥,臨走居然還對自己動手了?
柳昭盈面露愠色,思緒卻一刻未停,她現在不方便下山,一點消息都得不到,隻能憑着對宋銜峥的了解推測。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