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怕柳昭盈沒醒,說話聲音刻意壓低了。
柳昭盈開門去迎,希望沈清能給她帶來些意想不到的驚喜。
“你醒了?”
沈清手中的琵琶還未放下,柳昭盈順手接過一把,衣擺掃過琴弦,發出幾聲微小的樂音。
“臉色怎麼這麼差?”
沈清先是細細打量了一番柳昭盈,這活祖宗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她也不好交代。
柳昭盈動作一僵,一隻手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臉,心想自己現在怎麼這麼藏不住事了。
“昨天做了個噩夢,沒什麼事。”
沈清動作快,一把抓住柳昭盈的手腕,向上一翻,兩指搭了上來,眉頭漸漸舒展開,這才肯放走柳昭盈。
“有點兒肝郁,少琢磨事兒,好好休息。”
一推開門,沈清不禁皺了皺眉,這屋子裡怎麼一股血腥味。
她把東西放到桌子上,默不作聲退了出去,找到莫長妙。
莫長妙這些日子一直在照顧柳昭盈,即便柳昭盈常催她趕緊回客棧,别耽誤了生意,她卻偏不,畢竟照顧柳昭盈比伺候那些客人要輕快多了。
“你昨晚有聽到什麼響動?”
莫長妙正對着鏡子描眉,沈清突然開門吓得她差點畫到太陽穴上。
“哎喲···什麼響動?沒有啊,出什麼事了?”
沈清沉默了一下,看莫長妙睜着大眼睛,現在反倒問上自己了,應該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她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冷笑一聲,念了句:“膽子夠大。”
莫長妙一頭霧水,也沒再問,自從柳昭盈的身體逐漸好轉,她也愈發信任沈清。
“山下可有什麼消息?”
柳昭盈一臉迫不及待的樣子,目光急切,眼尾上揚。
沈清抿抿唇,面不改色,說道:
“不過是些市井之言,沒什麼可信的。”
柳昭盈心下了然,宋銜峥果然在說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既然他昨日出現在這裡,就說明,他抗旨了。
不該去那封信的。
柳昭盈接連幾日都心事重重,心亂則指亂,沈清一聽就能聽出來。
接連四日,柳昭盈調琴都把琴弦繃斷了,今日差點崩到臉,險些破相。
沈清實在是忍無可忍,把譜子扔在一旁,面色不悅,看向柳昭盈。
“你到底要幹什麼?”
柳昭盈手背被琴弦抽出一道血印子,她本就皮膚雪白,乍一看有些駭人,但她無暇顧及這些,看着地上的弦絲愣神。
如同被人抽絲剝繭般,一眼就能望到事情的全貌。
她未擡眼,語氣平淡,變回了沈清熟悉的樣子,一身素衣,一襲白發,清冷美人,周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
“他抗旨了,對嗎?”
說罷,她擡眸看向沈清,眼神是極力克制後的平靜,背後裹挾着絕望、悲傷、憤怒、不甘、無奈。
從一開始柳昭盈就深知,這種舒坦日子是過不了太久的,自己仿佛生來就一直被卷在漩渦裡,在生死間徘徊。
沈清避開她的目光,這眼神太厲害,壓得她就要窒息。
“不過你别太擔心,不止宣城,花城、惠城、陽城,十幾座城都起了叛亂,無暇顧及這些小事。”
是啊,京城愈安堂,陰溝裡的老鼠都敢到京城造次了,官府卻坐視不管,整個國早就亂套了。
自作自受。
“我見過他了。”
“我知道。”
柳昭盈微微眯眼,有些困惑。
沈清随便從旁邊拿出一罐藥油,打開放到柳昭盈鼻子下面,自己則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柳昭盈這才想起來自己嗅覺失靈了。
“那日的血腥氣實在是太重,看你無恙,料想必定是宋銜峥來過,隻是他膽子未免太大了些,身上頂着罪還敢來見你。”
柳昭盈手中衣角一撚,眼珠一轉,驚慌地看向沈清,語氣急促:
“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沈清皺眉,柳昭盈怎麼病急亂投醫,她怎麼可能知道。
柳昭盈見她搖頭,抓過大氅就要出門,被沈清及時攔住。
“你要去找他?絕對不行!”
柳昭盈神色慌張,雙手冰涼,扶着門框的手指止不住地顫抖,雙眼無神,說道:
“他上次是來跟我道别的···”
沈清何時見過她這副模樣,連魂兒都沒了。
沈清雙手死死抵住門框,說道:
“你好好想想,宋銜峥能把你安排到這裡,他不可能白白去送死,一定給自己留了後路。”
柳昭盈心裡清楚得很,宋銜峥若是真的給自己留了後路,就不會那日來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