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推脫,才真是未盡妻子的本分。”
看他嚴肅的神色,江詩甯有時也分不清,燕臨究竟是對自己存有一絲好感,還是全然把自己當作一個名分上的妻子般罷了。
也罷,總歸他這次護了自己,這便是很好的了。
江詩甯想,過些時日得再重新為他煲一回雞湯,答謝他的這一份恩情罷。
三十幾個白天黑夜過去,江詩甯背上的傷幾乎好全了,苦澀的藥汁喝着,她嘴裡發澀,吃什麼都嘗不出味道,反而瘦了半圈,顯得更纖弱了些。
她成日歇在房中,眼看上京又将入冬日,白日裡無事,江詩甯便蜷在正屋裡,烤着炭火,懶懶地蜷在燕臨那日吩咐人新換的厚實被褥裡,好不惬意。
有時她閑下心來,也會忍不住想,齊氏和江晗甯若知曉她嫁入岐侯府後,并未如當初所有人猜測的一般凄慘,而是平淡安穩,會如何議論,是否妒忌。
燕臨軍政處的事務每日裡都很忙,幾乎便都是天剛亮就起,悄聲收拾了即與薛副将同走,夜裡南院和西院屋裡吹了燈早早睡下後,江詩甯等得哈欠連天,他才風塵仆仆地回了北院屋裡來。
南院那邊自然沒有動靜,西院裡,陸夫人隔幾日便要派了人來送補品,她自己更是隔日便要來探望一次。婆媳二人叙叙話,于他們而言,也是深宅之中的一種慰藉。
他不想擾了江詩甯養病,大多是在北院裡的偏房中歇息的,薛副将便與他一同在偏房中,商讨白日裡未完的事務,每每人定時分,偏房的燭火還燃着。
江詩甯喜歡冬日,因着她是北方中人,每歲落雪之時,總要在自己的小院中玩上一個時辰的。隻是如今她病着,哪怕還未入冬,想到廊下散散步,燕臨也是下了命令不許的。
“你傷在背上,是為大事,不可胡亂走動。”
燕臨如是說。
一直到婢女仆婦們井然有序地收拾着至陵陽的一應物品之時,江詩甯才知悉,是要啟程了。
這是她嫁進岐侯府兩個月來,第一次随着燕臨外出。
臨行前一日,燕臨照舊與薛副将一道至軍政處,可人雖不在侯府,心意卻一點不落。
這不,此刻江詩甯看着幾個婢子捧了幾摞的衣物,就站在房中,供她查看。
“夫人,這是君侯吩咐制出來的新衣,命我們拿來給夫人看看,喜不喜歡。”
江詩甯走上前去,瞧着這些疊得整齊的衣物,顔色都是新穎而不妖豔的,花紋各式各樣,都是上京裡如今正流行的款式。
伸出手摸了摸,心中驚喜,這都是上好的蜀錦和南雲緞。
每一寸都耗費千金百金不說,這些料子極難制作。一經做成,便立刻送往各大娘娘們都宮殿處,落在高品階的大臣們手中的已是少之又少,也都是帝王賞賜有功之臣或權重臣子的,中品及以下怕是連近身見了都很少,更何況這可是足足數十件為她而做的成衣。
她瞧着新衣,忽然明了,燕臨為何要一氣送了自己如此多。
大抵,她那些不合身的舊衣物,被他瞧在眼裡,記在心裡了。
“新衣可還喜歡?”
循聲望去,燕臨就着敞開的大門跨入屋内。
江詩甯莞爾,詢問道:
“君侯今日怎回來得這樣早?”
婢女們捧着衣服,恭敬地分成左右兩列,幾人皆垂眸,面朝着中間夾道的方向。燕臨自如地由其間穿行而過,徑直走到了江詩甯面前。
“我瞧夫人衣物不合身,便制了這些新衣給夫人裝扮取樂,可還喜歡?”
江詩甯點點頭,又問道:
“這些個錦緞名貴難得,君侯是尋了多少巧手的繡娘,這才趕制出來的?”
燕臨微一挑眉,很是得意地模樣。
“上月便吩咐下去了,二十人同織,錦緞都是現有的,不過是裁成合适的尺寸,繡上花紋罷了,并不很急。”
聽了這話,江詩甯有些詫異,想到了什麼,忙問:
“每年蜀錦和南雲緞都是有定量的,君侯哪裡來得如此多?”
他漫不經心地答:
“從内務府和朝貢司裡拿的。”
江詩甯吓下一大跳,急忙問燕臨,可有被陛下問責,還急急地叫他,不可如此仗着高位奢靡浪費,否則仕途必然遭人暗中使絆。
瞧她又急又氣的模樣,燕臨笑着,雙手捧住她的一張小臉,道:
“夫人真是可愛,你既說了每年都有定數,便是我想拿,也沒存餘讓我拿。”
“放心,這都是往年陛下賞賜的,祖母和母親不喜,覺得這料子不合年齡,我便命人好生收在庫房的,如今你來了,正好給你用了。”
江詩甯聽着,這才放下心來。
下一刻,才意識到,二人之間的距離是如此近,他寬厚溫熱的手還捧着自己的臉,還能感受到他流轉的眼神。
岐侯府的車馬自上京啟程,一路沿着東北方向,十數日趕着走,轉眼便到了陵陽。
陵陽地界之中,尚有燕氏的祖宅在此,留有奴仆二十人,日日清掃,以備随時返鄉拜祭祖先,又或是因臨時趕回而居住。
身為甯州都督,掌有三地兵馬,這陵陽便是燕臨屬地的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