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時...”
話未說完,便被堵了回去。
“昨夜之事,本侯自有論斷。”
“我派了車馬,定送小葉大人安然回府。”
言畢,燕臨握住江詩甯的手腕,将她帶着走了。不知是否路途泥濘,恐燕臨也有些嫌,于是走得并不算快,是以江詩甯能夠穩住步子随着他離開。
薛延則站在葉酥前側,恭敬伸出一隻胳膊朝向另一駕車馬,道:
“小葉大人,請。”
一路上,燕臨未主動張口問些什麼,江詩甯心中愈發打鼓。
她也不奢望燕臨能說出什麼好話,可連句責怪和質問都沒有,她的心中毫無定數,眼下和他又同處在馬車内,自然是更加不安。
一個時辰過去,一直回到了北院屋裡,江詩甯都沒再看他。
仆婦們服侍她更衣,小厮婢女們也都如常尊敬,可不知怎的,江詩甯就是覺得,一切都不大一樣了。她叫住最末的仆婦,詢問可發生什麼事,仆婦低着頭,看不見面容和神情,可瞧着,定是隐瞞了什麼的。
一番追問,仆婦不得不答,如今上京城中,官員家眷中已然紛紛議論,岐侯府中的那位君侯夫人,與青梅竹馬的小葉大人相約上香,一夜未歸,白日裡剛被岐侯尋回。
她啞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看下人們這番做派,想來府中的幾位有頭有臉的老媽媽也是嚴厲囑咐過了,絕不許私下議論、更不得傳出去叫人火上澆油。
好在江詩甯嫁入府中近一年,她為人如何,府中人人都知曉。眼下衆人也并非是看她的笑話,更多的不過是可憐罷了。
當今這世道,一個已婚的女子,與外男徹夜在外,這便是天大的醜事,總是冤情,也怕是終身難以解釋得清了。
“砰!”
摔碟砸碗之聲自遠處傳來,傳入北院正屋裡,隻剩微響。可江詩擰耳朵靈敏,仍聽出,是南院老太太屋裡的動靜。至于蕭老夫人為何動怒,她不想也知了。
她不禁佩服幕後之人,不費一絲一毫便毀人名節,着實狠。
“毀人名節?”
她忽然想到什麼,聯想起此前種種遭遇,心裡立刻現出一個人來。
江晗甯。
原以為她假意邀請自己同乘車馬,定然居心不良,不曾想,原來她連自己會推诿都算在其中,環環相扣,周密考量,引了眼下這大禍。
“明夷!”
年邁蒼勁之聲刺破屋脊,插進江詩甯心中。
燕臨摔門而去,蕭老夫人也氣得很了,陸夫人留在南院照料寬慰,一時也顧不上其他。
整座岐侯府中上下衆人,連同近身伺候幾十年的老媪們,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那些年紀輕的,未經世事,站着的身子止不住地發抖,有一兩個還忽地腿軟,險些沒站住跌坐下去。
頓時,本就規矩嚴明的侯府之中,更是寂靜得異常,落針之聲都可聞。
江詩甯聽見粗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透過窗紙努力瞧去,是燕臨快步朝着正屋來了。她很是怕,從未像此刻這般怕,哪怕是新婚之夜,她想過最壞的,不過是不受待見,郁郁不安罷了。
可眼下這番情形,她因疏忽被人陷害清譽,連累岐侯府名聲受損。這本就勉強維持着和諧的府中光景,怕是要即刻推翻,而那不知存真幾分的恩愛,似乎也看到了牆傾。
“君侯!”
一小厮急急跑來,叫住了他。
燕臨頓住,轉過臉去,示意他答話。
“江府的二小姐來了,說是有要事相商,老夫人已請進了正廳,吩咐君侯速速過去。”
燕臨皺眉,側過頭看了看正屋大門的方向,猶豫一番,便又離了。
看着他如此,江詩甯心中溢出委屈。從白日裡見到他,一直到現在,他竟是一個字未曾對自己說過,回府後,還将她獨自丢在屋裡不聞不問,莫不是已經定了罪,聽候發落了?
任她如何能忍、謹小慎微、聰慧、會看眼色,終究也隻是十七歲的一個姑娘,莫名地成了如此位高權重之人家中的主母夫人,心中惶恐,不比做姑娘時在齊氏手下看臉色要好多少,無非都是在他人手下讨生活罷了。
她也想要人疼惜,本以為燕臨願意放下些許過往,與自己過美滿的日子,不料一朝風雲變幻,重新栽在了江晗甯的手上。
難道她一生都無法擺脫江府,擺脫受困于人的痛苦嗎?
“夫人,正廳傳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