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桑沒空細想。
她走到孫晟身邊。
兩人就這麼相互看着,好久,好久……
“你認識戚威嗎?”田桑突然轉頭問白果果。
白果果虛弱的搖搖頭。
“那最近有什麼人跟你說了什麼,關于丫頭的?”孫晟接過話茬問。
白果果厲着眼看向案幾下躲着的丫頭。
想了半天,答:“家裡父母早亡,我與阿姊相依為命。阿姊為了我,到了年紀也不肯出嫁,總是被親鄰嫌棄。她死後,家裡沒錢給她下葬,我四處求人時,偶然聽到幾個販鹽的行腳商閑聊說起那件綁架案,我就是從他們口中得知丫頭是那留賊夫妻的女兒的,所以……”
接下來,田桑與孫晟就此疑點展開了深刻的讨論。
“知道丫頭與那柳賊的關系,卻隻知道一半,看來與拐賣案關聯不大。”
“他應該是想借題發揮,意不在丫頭,而是另有算計。”
“那在誰呢?”
“在你!”
“在我?”
“是他!可是為什麼呢?英雄救美?我分明就是個路人甲,雖然長得還行!他昨夜突然冒出來,說是來救我的,卻又變了副面孔,行事狠辣,還有點變态!這麼說來,還好你撬了他的科考名額,不然,他那樣的人若真當了官,這天下還不得血流成河呀!隻是可惜了那張臉啊!”
“他有我好看嗎?”
“是是是,沒你好看,你是最正直善良、無敵俊俏的老村草!”
“何為村草?”
“……”
田桑剛要解釋,忽然回頭,發現風雨正目不轉睛盯着他倆,神情詭秘。
兩人即刻端正回神。
田桑看眼窩在牆腳偷偷哭泣的白果果,長探口氣。
突然彎下腰,伸手輕輕拍了小丫頭撅出來的屁股一下。
丫頭應激一抖,又往裡擠了兩寸。
田桑莞爾一笑,徑直走到白果果面前。
她蹲下身,溫柔擦去他臉上的淚水,溫聲道:“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丫頭的時候,她正在吃飯,你知道她是怎麼吃的嗎?”
田桑問完,神情竟有些哀傷。
白果果疑惑,愣愣搖頭。
“她蓬頭散發,像狗一樣,趴在地上,用手從一個已經,已經生蛆的竹筒裡扒食,”田桑緩了口氣,接着說:“可她對我笑,我從,我,從那一刻起,我就告訴自己,我得保護她!”
田桑哭了,但很快平和過來,接着說道:“她身上看不見的地方滿是傷口,竹篾打的,腳踢的,她的腳被那雙麻布鞋磨得都長進肉裡了,我花了半個多月才慢慢将那些清理出來。還有,你看她的樣子,像一個正常人嗎?所以你說,哪家的親生父母會這麼對待自己的孩子?”
白小果瞠目。
他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那,那她……”
“她同你阿姊一樣,都是被那柳賊夫妻拐去的,而且是在她五歲的時候。”
所以柳丫不姓柳。
五歲時被柳家夫妻拐來隐藏身份的。
從小虐待加PUA,早被折磨傻了。
什麼都不記得,傻乎乎的,害怕所有人。
唯獨隻對她的狗和田桑笑。
“那,我豈不是差點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白果果說着又哭起來。
哭得比剛才還慘烈。
眼神在丫頭和田桑之間遊走,滿是懊悔。
田桑笑笑,“這不沒殺成嗎?所以,冥冥之中,是你姐姐在天上保佑你呢,陰差陽錯多出兩個黑衣人來……”
“我,可我根本不認識他們……”說完接着哭。
田桑愣了一會兒。
接着将哭急的白果果抱進懷裡安慰。
他們并未将白果果送去縣衙治罪。
最後,孫晟讓未雨給白果果準備了些衣裳、幹糧。
還給了他十貫錢。
算作是給她阿姊的帛金。
待送走白小果,田桑就從懷裡拿出《三字經》遞到孫晟面前。
“給,這可是我從血海裡搶出來的!”田桑歎了口氣,“我師父說了,這書本就是你的,若我看完了就直接還給你。”
孫晟面無表情,手伸了一半卻僵住。
盯着書上的污漬,問:“這……”
田桑這才想起前幾日在學堂吃多了胡餅,竄了稀。
拉完就想起小丫頭折的竹篾,心裡膈應。
于是就從懷裡掏出這本《三字經》。
将最後一頁沒字的封面扯了下來。
過了半日,又突然見到黑狗叼着那書在院子裡玩。
所以封面上沾了些土。
至于其它的。
她隻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去想。
“泥巴,之前掉地上了,沾了泥!”田桑眨兩下眼,神情異常堅定。
但看她的表情。
孫晟終究沒敢接手。
隻讓她自己放到屋中的書案上便罷。
田桑進到孫晟的屋裡将書放下。
突然看到案上有個精緻的皮革圓筒。
她以為裡頭裝着什麼好東西。
悄悄打開一看。
卻是一張紙。
她撐開那紙,又突然聽到孫晟叫她。
于是情急把那紙藏進懷裡。
孫晟将她叫回,就說了一句話:“那兩名黑衣刺客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