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在自己的面前哭了?不不不,應該是被自己的洗澡水弄濕了眼睑。
但沈淮書的心還是狠狠地疼了一下,好似被針紮了一下。他努力平穩自己的氣息,微微開口道:“臣信陛下。但還請陛下哭完了移步到外面。臣想把衣服先給穿上。這樣說話于禮不合”
氣氛似乎一下子被他給說沒了。
小皇帝的眼緩緩地從迷離中撤裡,然後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淮書,你還是不肯原諒朕嗎?”
沈淮書表示,一言不合就撒嬌,你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随着洗澡水的溫度一點點地下降,他也完全地冷靜了下來。隻是此刻他的處境未免有些尴尬。
他擡眸道:“陛下至少先拿出點誠意來。你到屏風後去等臣。不許偷看”
……
沈淮書穿戴整齊從屏風後繞出的時候,小皇帝就坐在桌前笑眯眯地等候着他,手中把玩着茶杯,茶杯裡倒滿了濃郁的茶水,茶香撲鼻。
沈淮書烏黑的長發還在不停地滴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陛下”
小皇帝将杯中茶水遞過去道:“解酒茶,朕賜給你的”
陛下的禦賜之物自然容不得拒絕。沈淮書雙手接過一飲而盡。
他想着今晚即便再尴尬,明日自己也就都忘了。所以被小皇帝戲谑這種事丢臉就丢在這一刻吧!
或許記不住的好處就是可以肆無忌憚得不要臉,且還可以不自知。
然而第二天清晨,沈淮書卻覺得自己的天塌了,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他竟然什麼都記得,昨日的種種就如同一幅幅清晰整潔的畫卷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子裡,想忘記都忘記不了。
他跌跌撞撞地找了個鏡子看鏡中的自己,果然胡子沒了。他有些慌亂地從一處拿出備用的胡子卻怎麼粘也粘不好。正焦頭爛額,心裡小鹿亂撞的時候,卻見小皇帝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他卻好似昨日什麼也沒發生一般,走到他身前為他扶正了胡須後道:“大山,去吃飯了”
……
沈淮書坐到飯桌前看着南莊一如既往地往嘴裡扒拉着飯菜,人是懵的。
“叔,你怎麼不吃呢?對了,大人說為了辦案方便,要借住在我們家幾日。這每日的飯菜就全當抵我們房租了。”
我的傻南莊啊!誰住在這深山老林裡能方便辦案?他分明是來向你叔我索命的。信他說的話還不如信你叔我是神仙可以騰雲駕霧。
魏少安則将一道菜夾到了他的碗裡道:“大山快吃。一會兒本官陪你一道去田裡看看。今日一大早本官就聽人說你雇傭的那些百姓都罷工了。這些百姓怕是又聽信了什麼人的讒言,若不好好治理,恐以後還會節外生枝”
沈淮書埋頭吃了一口飯,盯着碗裡的米飯喃喃自語道:“這難道不是大人你默許的嗎?若沒有你的默許官府衙門又怎會出這麼大的失誤,這都幾日了卻連廢除的告示都不廢除”
“叔”南莊一聽吓一跳,生怕他得罪了眼前的大人物,忙用腿碰了下他的腿,示意他别說了。
誰知沈淮書的話倒是沒惹怒小皇帝,南莊的動作反而讓小皇帝的面色微沉。
他放下碗筷上下打量了一下南莊道:“大人說話,有小孩什麼事。吃完了嗎?吃完了出去砍柴。今日你哪裡都不用去了,就把柴房填滿就行了”
南莊臉上剛粘的米粒還沒有及時拿下來,看了看碗裡還剩下的一口飯。看了看沈淮書又看了看小皇帝,最後咽了咽口水将碗裡最後一口飯扒拉進嘴裡後道:“是的,大人。我這就去”
【可是柴房裡的柴火不是滿的嗎?大人究竟是何意?算了,不行把另一個客房也改成柴房填滿得了。嗯,就這麼辦】
沈淮書極其同情地看着南莊遠去的背影,無語道:“陛下,有事沖我來就是了,跟一個孩子置什麼氣”
他的話剛一落下,突覺自己的腿就被碰了一下。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緩緩低頭看去。不知何時起小皇帝竟是從他的對面轉移到了原本南莊所坐的位置。與他挨得近也就算了,偏生将腿靠在了他的腿上。
這是什麼毛病?敢問陛下如今幾歲了?
然而當事人卻并不覺得自己做得有多幼稚。反而處之泰然,一本正經地看向沈淮書道:“怎麼了?吃飯啊!”
“……”算了,鬥又鬥不過,打又打不過。
放棄掙紮吧。
去田裡的路上,沈淮書坐在牛車上,小皇帝很自覺地替代了南莊的位置。他穿得衣着得體,腰間佩着上好的和田玉,整個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個身份尊貴之人。
隻是偏生他趕的是牛車。牛尾上的毛發掃來掃去,沒多久就掃了他一身。
沈淮書穿着帶着補丁的麻布衣裳,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得實在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