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雖然名義上雙方合作，王夫人以她的優勢占據主導地位，但代真已決定了，若有機會，定要一擊必殺快活王。

王夫人笑道，“我們都為一個人相聚在這裡，要論對他的了解，恐怕當今天下再沒有一個人能勝得過我。”

這話無人反駁。

“快活王生平嗜酒，卻無人知道他還嗜好另一雅物。”

沈浪道，“嗜茶？”

王夫人道，“不錯。蘭州城外百餘裡，有座興龍山，山上有個三元泉。”

“這泉水十分奇特，自石縫中一左一右流出，經過水槽流入水櫃，水櫃中有三個小孔，泉水經此又流入個半月形的水池……”

代真聽得有些暈，“這水流得還真麻煩。”

王夫人道，“雖然麻煩，這樣幾經曲折過濾，泉水清冽甘甜，可說是西北第一名泉。”

依托這眼泉，王夫人從内地招攬了兩名烹茶釀酒的好手，建造了一座“快活林”。

代真神情晦暗，暗道，最好别幹什麼不該幹的事兒，不然她可要掃黃打非了！

按照王夫人的說法，快活王已經上了勾，去年秋天時便已入關在快活林停留了半月。

每年春夏之交，快活王都會趁着泉水最為甘美的時候悄悄入關。

王夫人含笑望着沈浪，“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恐怕你即刻就得啟程。”

代真聽了，插口道，“難道他一個人去？”

“是。”

“王憐花呢？”

王夫人道，“他不能去，他的臉……太像一個人了。”

代真又問，“易容也不行麼？”

王夫人含笑反問，“你覺得，他會認不出一個人是否經過易容麼？”

有這麼個易容術天下第一的前妻，快活王恐怕不止能輕易認出經過易容的人，還會應激。

代真失望地歎了口氣，“這樣說來，我想易容跟着一塊去也不行了。”

王夫人端詳了她一會兒，沉吟道，“你是女子，使用脂粉倒可以修飾面容，可惜，你是個瞎子，難以畫出一模一樣的妝容，也就會露出馬腳。”

代真若有所思地點頭。

王夫人又向沈浪交代了幾句，“你要記得，他不喜歡人家叫他‘快活王’，這是别人替他取的名字，你遇到了他，千萬莫要如此稱呼他。”

散了酒宴，已是巳時，沈浪一路跟随着代真回了院子，他仔細地望着代真的背影，才相見，又要别離，他都害怕下次見面模糊了她的面容。

不覺間，沈浪都要跟着代真進房門了，被“啪”地一聲驚回現實。

代真兩臂大張攔着門不讓他進，“今夜我可沒請你。”

沈浪不舍地望着她，“明日我就要出發了，還不能叙叙舊麼？”

代真笑得有些詭異，“不了，不過，明日送你份臨别禮物。”

她一定又有什麼壞主意了。

沈浪笑得有些難看，“好。”隻希望不要是自己。

快活林不是尋常地方，說是西北地區的一個銷金窟也毫不誇張，沈浪是去偶遇快活王的，自然不能表現得太過寒酸。

王夫人為他準備了豪華的行藏，以及一沓大額銀票才送他離開。

馬車十分豪華，車把式也走得沉穩，但車裡的沈浪瞪大了眼睛望着對面的人，久久沒能回神。

對面的女子，塗着仿佛吃了人、肉般的紅嘴唇，胭脂足有原本的唇肉兩倍大，兩頰各有一坨濃濃的紅暈，眼周整圈都是誇張的青綠色。

她一笑，面容猙獰得足以吓哭所有的路人。

“好看嗎？”

聲音倒是很熟悉。

沈浪難以接受地指着她，“你、你……”

“你是代真？”

穿着也不可恭維，大紅大綠配在一起，滿頭的小辮子，不知哪裡的鈴铛，一動起來叮當作響。

代真倒接受得很好，甚至有閑情嘟嘴眨眼，搔首弄姿。

“我敢保證，即便我變成全場最顯眼的人，也不會有一個人來懷疑我，想揭開我的真面目的。”

沈浪扶額閉眼，不想面對這殘忍的現實，因為大家隻會把你當成瘋子啊。

代真簡直對自己的聰明才智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就是演一個瘋子麼，對我來說不在話下，我保證，你會成為全場最顯眼的男人！”

沈浪覺得眼淚快忍不住了，大家見到她這樣，隻會同情自己罷。

他捂着嘴，盡量哭得很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