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顧成淵接過茶盞,示意秦知歸在身旁落座,可秦知歸在馬車裡蜷了一天,倒想透透氣。顧成淵起了身,高大的身形瞬間讓帳中顯得有些局促,秦知歸隔着矮幾與他對視,氣息沒來頭的亂了,仿佛空氣都炙熱了起來。
"我...還是去外頭透透氣罷。"見顧成淵越過矮幾逼近,秦知歸慌得退後半步,龍涎香味撲面壓來,顧成淵低頭看着耳尖泛紅的人,擡手撩起了帳簾,山野的微風吹入帳中,總算有了一絲涼意。
"前方有處山泉,想去看看麼?"顧成淵走在秦知歸身側問道,秦知歸點頭應了,今日車廂裡悶得厲害,身上早已有黏膩之感,于是借着月色,兩人沿着山道往深處走,離紮營地漸漸遠了。
顧成淵往日獨自往來這條山徑無數回,如今帶着她卻是頭一遭,眼尾不覺洇開一抹笑意來。夜風在樹林中吹得簌簌作響,秦知歸攥住袖口的指尖緊了緊,往他身邊挪了半步。
"殿下可聽見什麼聲響?"
不知是黑暗讓人膽怯,還是自己聽岔了,秦知歸總覺得風裡不光有呼嘯聲,還夾雜着若有若無的人聲,時而有女子尾音,時而又像男子低語。她不自覺往顧成淵身邊貼了半步,兩人的衣袖窸窣摩擦着疊在一處,顧成淵沒接話,引着她往山泉方向走。
越是往前,這聲響愈發清晰了起來,分明是女子壓抑又放縱的喘息,夾雜着男子粗重的悶哼。這動靜...秦知歸突然反應過來,耳尖騰地燒紅了,恰在此時耳畔落下一聲低笑,顧成淵極其自然地攥住她手腕,帶着人拐上條更僻靜的小路:"軍中苦悶,有數名随軍的營妓。"
"營妓?"秦知歸被攥住的手腕微微發燙,"這些姑娘...都是怎麼來的?"
"有罪臣女眷,也有從青樓買來的,運氣好些的等容顔衰敗了能得筆銀兩放還,福薄些的怕是熬不過幾年光景。"山道狹窄,顧成淵将秦知歸往身邊帶了帶,見她情緒有些低落,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皎皎,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将士們上了沙場,何嘗不是刀尖舔血,生死難料,不必因此煩擾。"
"我明白的,殿下。"秦知歸蓦地駐足,立在高處垂眸望像顧成淵:"可同為女子...總盼着她們都能得個善終。"
顧成淵臂彎一緊将人箍進懷裡,下颌在她鬓邊蹭了蹭,懷中人終是沒有掙開,明月正懸在中天,清輝漫過千山萬壑,但願有朝一日,天下女子都能随着自己的意願過活。
山泉在不遠處泛着細碎的波紋,秦知歸不由得好奇道:"這般隐秘處,殿下怎麼尋着的?"她蹲下身去十指沒入水中,涼意順着腕骨爬上後頸,不禁溢出聲輕歎:"好生涼爽!"
"殿下!"秦知歸扭頭見那人仍端着肅然模樣立在身後,玩心大起,抄起泉水便往顧成淵站的地方潑去,顧成淵沒防備,水花兜頭澆了滿襟,女子開懷的笑聲在夜色中響起,卻叫他鳳眸裡漾開了漣漪,索性撩袍蹲身掬水,陪她嬉戲,月華流轉間,倒真像對尋常人家的小夫妻在山泉邊鬧騰。
這孤身跋涉多年的長路,此刻終于照進另一人的足印,顧成淵望着水霧裡晃動的身影,忽然覺着天地都褪了顔色,獨剩那襲沾着月光的裙擺。
秦知歸玩得興起,本就踩在水邊的腳不小心踏入了泉流裡。水下亂石嶙峋,隻聽"哎喲"一聲,方才還笑鬧的人踉跄着跌坐進了水裡,濺起半尺高的水花來。
顧成淵瞧着她在水中撲騰的窘态,笑意反倒深了幾分,往日她總在自己面前刻意掩飾,如今終于肯放開性子了,山泉沁骨,他踩着卵石涉水過去,手臂往那濕漉漉的腰肢上一攬,便将秦知歸攔腰抱起,淺色羅裙浸了水,胸前渾圓被勾勒得分外明顯。
月華如霧的籠着二人,素來端方的燕王喉骨分明一滾,秦知歸忽覺貼着的胸膛燙得驚人,笑意凝在唇角,她小心翼翼擡眼看向面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