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固隽珩冷笑一聲,眼底騰起不耐之意,不客氣道:"那就由着你們少主在這兒将血放幹罷。"他擡手将秦知歸扯到身後:"他辱沒我的人在先,告訴他,今天這頓鞭子,回頭自會找他清算。"話音未落便拽着秦知歸大步離去,留下護衛僵在原地。
"少主怎知我在達魯仁廂房?"秦知歸每走一步都扯着背上的鞭傷,額角滲出了冷汗來,仆固隽珩見她這副模樣沒有應聲,徑直把人帶到杜若的醫館。正伏在案上打盹的女子被響動驚醒,剛要招呼卻見秦知歸扶着門框面無血色的模樣。
"妹子,你這是怎麼了?"杜若拽着秦知歸上下細看,這才瞧見她後背被打得皮開肉綻的鞭痕,頓時狠狠剜了仆固隽珩一眼道:"前日剛接走,今日又添新傷!你要真想要她命,索性給個痛快,何故這樣翻來覆去的折磨?"
"若姐、若姐..."秦知歸慌忙捂了杜若的嘴,撇向仆固隽珩急聲澄清:"不是少主傷的,是他救了我。"
杜若半信半疑的掰開秦知歸手指,狐疑地掃視兩人,這才斂了脾氣将人帶進房中上藥,秦知歸趴在榻上,衣衫半退至腰間,雪白的脊背上兩道血痕猙獰盤踞:"可惜了這幅好皮囊。"杜若攪着藥膏歎道:"這傷疤怕是消不掉了。"
秦知歸卻把臉埋在枕間,悶聲道:"若姐,我想喝水。"
"這會倒知道使喚人了?"杜若順手斟了半盞溫水遞過去,手腕卻被秦知歸猛地被拉住了,榻上的人仰起臉來瞧着她:"疼得擡不起手,若姐喂我喝可好?"說罷,視線凝在了杜若的手上。
杜若一愣,下意識的往回抽,秦知歸忍着背上錐心的疼,五指死死拉住她手腕,杜若不敢使力,瞪着她問:"妹子這是做甚?"
秦知歸眼尾卻洇開了一絲笑意來,擡眼看着杜若:"姐姐當真不曉得我要作甚?"
"喝你的水!"她聞言把茶盞塞進秦知歸手中,轉身攪勻藥膏就往那傷處糊,叫秦知歸疼得五官都皺作了一團,攥着杯子直抽氣:"我給你上藥時、可沒這麼粗魯!"
杜若剜了她一眼:"你還是笨些好。"
"那姐姐怎這就般湊巧,偏生躲進我房裡?"秦知歸說罷斜撐起身子,拽過被褥擋在身前,直望向杜若道:"若當真不願讓我察覺,姐姐不該藏得更謹慎些麼?"說罷,目光又落回了杜若的手上,她那端着藥碗的手與昨夜黑衣人竟無半分區别,細細看去,今日塗的口脂也比往日濃了許多。
"姐姐的傷可料理妥當了?"秦知歸關切的問道,一雙眼卻緊盯着杜若的反應,她仍是從容,嘴角噙着淺笑柔聲道:"難為妹妹惦記,隻是這傷從何說起?"
"姐姐是霍将軍的人?"秦知歸仍在試探,話音未落杜若已捂住了她的嘴,鼻尖萦繞起草藥香氣,女子附在她耳畔低聲道:"這話豈能渾說?可知被扣上霍家餘黨這頂帽子是何下場?"
秦知歸偏頭迎上杜若目光,壓着嗓子道:"那姐姐怎料定我不會把昨夜之事告訴仆固隽珩?"她指尖忽的輕拽杜若衣領:"既知沾上霍家要掉腦袋,就該明白我昨夜冒險相救的分量,何不坦誠相待?究竟是不是你,褪下衣裙驗傷便知。"
"妹妹玩鬧也要有個分寸。"杜若反手扣住秦知歸腕子,突然将一張紙條塞進她掌心,秦知歸重新趴回榻上,抖開那皺痕斑駁的紙條,便見上邊寫着:明日午時,城北酒肆。落款是個"岐"字。
"岐?"秦知歸愣了愣,何人?
群芳樓前摔碎兩壇葡萄酒,翌日一早,秦知歸便借着買酒為由,纏着仆固隽珩探問城中酒肆方位,軟磨硬泡要再去開開眼。仆固隽珩見她一副虛弱模樣,便遣了倆個護衛随行,秦知歸先領着人在南市閑逛,逛遍了整個市集,逢鋪必進,零零碎碎往兩人懷裡摞了七八個包裹。
行至日頭偏西,她忽地扶住貨架蹙眉:"你們在店裡杵着,掌櫃們見了都打顫,平白掃了興緻,不如在外邊等我?"話音未落,人已鑽進個新鋪面去,為防止護衛起疑,有的鋪子她隻逛一圈便出來,有的便要磨蹭上許久。等護衛耐心耗盡探頭來看,便隻瞧見女子與掌櫃殺價的戲碼,或是捧着新奇物件問東問西,逐漸叫他們松了警惕。
南市逛罷,秦知歸還要轉去城北市場,這般來回又逛了五六家鋪子,直把兩個胡人磨得沒了脾氣,他們當真沒見過這般能逛的主,秦知歸瞧着二人臉色,非要請他們吃飯賠罪,特意選在了酒肆隔壁,剛把菜點好,她忽然支着窗框驚呼:"呀!原來酒肆就在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