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努現出一個友好的笑,問:"怎麼了,找哥哥什麼事?"
嬰齊不賣關子,笑問:"要不要向周家複仇?"
周努望她一眼:"就憑我,我又能做什麼呢?你肯為了我,動周家?"
嬰齊坦誠道:"自不是為你,是為我和娘,但你若不願加入,事情會很無趣。何不我們兄妹齊心,慢慢玩兒死他?"
周努笑道:"我們有不同的敵人,但都姓周。能借你的手,何樂而不為,你比我有主意。"
他擡眼時流露出的殺意與玩味,讓嬰齊興奮無比:"拿出你做公子的傲來,自暴自棄尋死或意志消沉,都不是有氣性之人所為。去遊行,去申冤,讓害你的人付出千倍百倍的痛。沒有家族阻撓你,你身後有的是人。而不是活在你為你自己編織的虛幻夢境中,假如當時沒有這樣做就好了這種話也沒必要,不要苛責以前的你。"
周努張着嘴,紅了眼圈放聲痛哭起來,嬰齊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語:"對你做過什麼的那幾個男人,全都死了。旁人隻知你受屈挨打,絕沒有折辱一事。他們過得比你慘得太多,是身體承受不了互相咬腕自盡的。這會兒,身體應該臭了爬蛆蟲還被吊着吹風呢。"
周努擁住嬰齊,哭喊道:"你何不早些來,就差一年,為什麼不能是去年?我等你等得好苦,我被折磨了好久。"
嬰齊拍着他的後背,哄道:"他們永遠不會開口。"
周努又哭了幾刻鐘,第二日狀态比往日好上許多。又逢秋季天冷,嬰齊便想着明年再動身回京,周努也不整日待在家裡,嬰齊陪他到處亂逛,趁這幾日将禹杭玩遍了。
再大的病,隻要不是絕症,有家人陪伴照顧加藥,總有大好的那天。周努心存仇恨,提起卻不是一副拼命的模樣。見山見水,識花識草。原本血濃情深的兩個人,有了真正兄妹該有的樣子。
春日一到,一家子人又重新上船。嬰齊這三年與江文星一直書信往來,上一封信中已把啟程日期告訴了他。
到家時,已是晚間。不便出門。嬰齊便歇下了。第二日,江文星沒接到嬰齊已到的消息,還是去了學堂。
下了學,一群學子三三兩兩分成許多團往前擠,口裡都聊着要同哪家女公子去賞花,有一人道:"不知哪位女公子如此直率可愛,馬車都已停在學府前了。"
江文星朝那人所言的方向望去,看到鮮綠白花的繡線菊下,嬰齊着翠靜色的直裾立着。耳旁各挽了一個小發髻,上用紅梅與紅絲帶綁束,半披的發盡顯清婉柔和。
左肩處一撮發留着,該是她閑摸着玩兒往撥回去的。
有學生羨慕道:"我的女公子怎麼不來接我,我也要女公子來接。"
另有學生道:"這女公子定是哪位同窗的未婚妻,否則哪家的姑娘肯這般熱烈示愛。"
江文星一面跑一面喊叫:"是我的未婚妻!"
他左右繞開人群,朝嬰齊跑過去。此時正值正午,日光透過繡線菊縫隙,投射在嬰齊身上。光被花葉隔成片片碎星,她又長得白淨,像玲珑剔透的瓷器。
她這身打扮也是下了功夫的,在江文星看來清雅不俗,他忽覺自己的心飄然高舉,似夢中那般迷離恍惚。
踏過嘈雜的人聲,迎到嬰齊身邊。褡裢松松垮垮背着,手裡還拿着未及收好的半卷書冊。
開口清朗而松快:"嬰齊,你回來了。"
嬰齊沖他一笑,伸出手想為他将書收好,他會錯意,展開手讓嬰齊攙扶,
她不收回手,兩人就這樣上了馬車。嬰齊踩上凳進入車廂,江文星才收回手,拾起階上她的裙擺,跟着進了車廂。
兩人對視,嬰齊等他說話,江文星卻傻笑把她一切變化在心裡記下。嬰齊看他無話,打開餐盒取出寶相花琵琶。
将袖子往上一挽,彈了起來。手指輕移,一首曲子傾斜流淌出來。她低頭垂目看弦,江文星便聽着,念出曲目對應的詩詞:"美人贈我錦繡段,何以報之青玉案。路遠莫緻椅增歎,何為懷憂心煩惋。"
曲畢,兩人将分開的幾年,信中未道明的事告知彼此。事情繁瑣,一直到了茶樓也未講完。兩人用了飯。歇了半刻,才去湖邊租了小船遊水。一日之中将事大緻講完,兩人才在夜臨分開。
第二日,江文星自去上學,至學時分,又有嬰齊去接。如此重複半月,兩人才各自去做事。
羅千乘看得牙酸,但耐不住嬰齊出手大方,為她查了一次又一次的線索。
周家一事,終于摸了個底朝天。嬰齊拿到周氏的行程。帶着周努去送他一個驚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