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梧抿唇,笑盈盈撚了一個水煎包吃,兩隻蔥白細長的手指小心避着油漬,吃得仔細極了。
祝無晏又分了幾個水煎包出去,給了小荷和花鼓。
等蘇青梧吃了兩個水煎包和半塊松茸薄餅,祝無晏才吃。
他吃得快,待蘇青梧說不要了,他便将剩下的東西一掃而光。
吃完,他拿了淨帕,遞給蘇青梧。
蘇青梧擦了擦嘴,再擦手指尖的油漬。
祝無晏看她擦,看了片刻,他默不作聲伸手,拿了帕子過來,替她擦。
蘇青梧怔了怔。
“真笨。”少年低頭道,擦拭她手指的動作細緻認真。
蘇青梧便忘了抽回手,任由他擦了。
平化街與武興街正對着,相隔不遠。
迎賓客棧在平化街上離主街稍遠些,但早晨人少,坐馬車沒多久也就到了。
祝無晏牽蘇青梧下了馬車,便放開了手。
這個時辰,客棧已經有不少人了。
蘇青梧少來這種人多的地方,竟莫名有些緊張。
她站了半天,直等客棧老闆看了她半晌,要過來問時,她才想起來讓小荷過去,說她要找人。
老闆聽了小荷的話,不由又打量蘇青梧一番。
這位小姐與同行來的公子,尤其那位公子,一看衣着便知是出身貴胄。
容公子果然不凡,竟能搭上這樣的人物。
老闆臉上的笑格外恭敬了些,也不吩咐店小二,親自上樓傳話去了。
很快,容珩從二樓上下來了。
雖然會試已過,但青梧還是和前世一樣,找到了他。
容珩不免心裡有些激動。
前世他孤高自持,拒人千裡,青梧溫婉和善,每每包容于他。
這一世,他不會再和前世一樣待她那般疏離了。
他會把所有的溫柔熱枕,全都給她。
拾悔跟在主人身後,隻見主人從剛才聽完客棧老闆的話,一向沉穩從容的步伐,就有了一絲缭亂。
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下樓去。
轉過長廊樓階,容珩臉上歡喜溫雅的笑意,在看見蘇青梧身旁站着的人時,瞬間凝固。
祝無晏。
他怎麼也來了?
容珩下樓的腳步慢下來,心頭無端有些惴惴。
蘇青梧看見他,卻已然綻出淺淺的笑來:“容公子。”
“……蘇小姐。”
蘇青梧福一福身。
客棧中人來人往,容珩顧忌蘇青梧的身份,尋了一處稍安靜些的角落坐下說話。
自然,祝無晏也在。
容珩不愉,但也無法。
祝無晏與蘇青梧在一側,容珩坐在桌邊對側。
這種無意之間的泾渭分明,讓祝無晏來這裡的郁悶掃去了大半。
容珩就恰恰相反了。
青梧和祝無晏同在一處,哪怕兩個人一個人站着一個人坐着,什麼舉動也沒有,光是這幅畫面,就足夠讓他眼睛刺痛了。
“杏榜我看過了……容公子,你才華過人,又人品貴重,切莫因為一次落榜就灰心。三年之後再參加會試,以你的才華,定然能金榜題名。”
“多謝蘇小姐。”容珩溫和笑,“容某能得蘇小姐這般嘉許,已經足慰平生。隻是三年太久,我不能再等了。”
容珩看着蘇青梧,一向冷淡的眸仁之中,有種說不出的定然。
蘇青梧隐有所感,隻覺得那眼中好像還有什麼别的含義。
好像說的不是科考,是别的……
“容、容公子,你别這樣想……若是容公子有什麼難處,我竭盡所能一定相幫。之前容公子對我的恩情,我銘感于心,若不能報答,我會心裡不安的。”
“若蘇小姐來是為前事,那就更不必了。舉手之勞,蘇小姐不必在意。”
“怎麼能不在意?”蘇青梧固執。
她看了看小荷,小荷把她準備好的東西拿了過來。
蘇青梧抱過來,遞過去:“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知财帛金銀有辱公子傲骨,這些,隻是我一些藏書,或許能對公子有些用處。萬望容公子千萬不要推拒了。”
“這……”
容珩看過去,布包一側豁開,露出書封一角來。
一眼看過去,容珩便認出來,那是一本儒林大家的孤本,他曾尋了很久都沒有尋到。
容珩心頭沉甸甸,終于多了幾分歡喜。
無論如何,青梧還是看重他的。
這樣珍貴的孤本也拿來送給他。
前世她送了一套貴重的筆墨紙硯給他,這一世,卻是她珍藏的孤本。
是不是這一世,他在青梧心裡,比前世要重一些?
容珩沒有推拒,收下了。
“蘇小姐一片好意,容某卻之不恭,那在下便收下了。”
蘇青梧松了口氣,彎唇而笑:“嗯!”
話音才落,桌上‘铿’的一聲。
蘇青梧吓了一跳。
容珩也蹙眉,看向桌上幾乎是丢過來的東西。
他緩慢擡眼,看向對側丢來東西的人。
祝無晏抱臂斜倚在牆邊,居高臨下望過去:“阿梧不懂事,孤本雖然珍貴,但對眼下的容公子來說,恐怕還是銀錢實用些。”
蘇青梧反應過來,隻覺得祝無晏簡直太失禮了!
若不是當着容公子的面,她非得又和祝無晏大吵一架不可。
“祝無晏!”蘇青梧忍着惱意氣呼呼叫他。
祝無晏站直:“怎麼?君子也要花錢,這又不是什麼丢臉的事。”
“還是——”祝無晏看過去,“容公子也學得那些迂腐儒生,甯可餓死,也不肯為五鬥米折腰。”
蘇青梧簡直尴尬至極。
她再坐不住,站起身來:“容、容公子……他不是……他沒别的意思……”
蘇青梧漲紅了臉,話都說不清。
容珩看她這般窘迫,心頭實為不忍。
“沒事的,蘇小姐,容某并非那等迂腐之人。”容珩看祝無晏,“不過,還不知這位公子是?上次一面匆匆,還不知公子名姓。”
“在下祝無晏,将軍府幺子。”祝無晏道,突然又勾起唇,張揚一笑,“對了,還是阿梧的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