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低又細弱的兩個字從女子嘴裡蹦出來,聲音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時時失聲。說完她又緊緊閉上了嘴,像是不願再說話。
“好。”遮樓放下杯盞,擡手撫摸身後人的頭,臉微微側過去親昵地蹭了蹭,舉手投足間皆是寵溺和憐愛。
女子放開遮樓,來到他身邊坐下。她先是定定地看了遮樓一會,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然後突然伸手,摸上遮樓的臉,然後是耳垂、脖頸、鎖骨。遮樓乖順地任由她動作,表情有些無可奈何,後來臉頰微微泛紅,頗不自在地讨饒道:“阿月……阿月!……莫鬧我。”
飲月環上遮樓的脖子,整個人撲到他的懷裡,輕輕笑出聲。笑聲裡充滿了輕松和快樂,先前的肅殺之氣轉眼間消失。她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少女,躲在心愛的人懷裡,快樂又平常。
飲月拉過遮樓的手,在他寬大的手心上寫字。
“樓哥有朋友?”飲月問
遮樓:“我倒想和他做朋友,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
“有人不願意和城主結交麼。”飲月微微眯眼,笑容裡混雜了些許虛僞。
遮樓無奈:“他并不知道我是誰。阿月,我很久沒有遇到這樣和我投機的人了,你不要趕他走,好不好?”
聽着男人低低的哀求,飲月再次撫摸上遮樓那張妖豔的臉,光是摸還不夠,她用了力,揉捏拉扯,左右觀賞,像在把玩一件精雕細琢的玉器。
“樓哥這張臉真是愈看愈好看。”飲月開口說話,聲音依舊細弱低啞,避而不答。
遮樓臉上的燥意剛剛消下去,這會又慢慢浮上來:“好了,好了。我隻是想多和他說說話,等野棠集結束,他必要走的,我隻是怕其他人誤傷了他。
聞言,飲月垂下手,又百無聊賴地縮在遮樓懷裡,頗為不屑道:“誰有這個本事?生南星那個惡心的東西我就不說了,蘇明是規矩人,隻要你那個朋友不做出違反規定的事,誰能拿他怎麼樣。”
“是我不好,”遮樓垂首吻上飲月的眉心:“我太急躁了,失了方度。”
遮樓執起飲月的手,十指交錯。他轉移話題:“不說旁人了。今日很忙?我看你剛才臉色不太好。”
“東邊在鬧,派了人過去,事沒辦好。我把派出去的人教了教,費了點心思,有些累。”飲月閉起眼,拉着遮樓的手慢慢寫字。
遮樓知道,所謂的“教了教”絕對沒有飲月說出來這麼輕描淡寫。按照她的行事風格,不把人折磨到不成人樣是不可能停手的。他沒說什麼,隻在她肩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好好休息一會吧。”
飲月睡着了,窩在遮樓懷裡。遮樓看着遠處的溪流出神。
把人安插到東邊去還是動作太大了啊。
心急了。
祝安回到繁華街道上,此處依舊人來人往,貨品琳琅,叫賣聲不絕于耳,樂聲隐隐綽綽。仿佛祝安不是離開了小半日,而是一秒鐘。
時間到了這裡似乎都會不再流淌。
祝安從暗處走出,迎面遇上一群人走來。他趕忙側身避讓,擁擠中碰掉了小女孩的香囊,祝安蹲下身拾起,将香囊交還給她。
女孩七八歲,有些怕生,小手緊緊攥着香囊,睫毛忽閃忽閃的,看着祝安不說話。祝安彎唇一笑:“小心些。”
此時,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子匆匆過來,焦急地将女孩護到身邊:“姑娘,姑娘你可别再跑了,可把我吓壞了。”
說完,來人沖祝安福了福身,禮貌道:“沖撞了公子,多有得罪。”
“無事。”祝安搖頭。
目送兩人離開,祝安轉身欲走,蓦然卻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堵了一堵牆。祝安吓一跳,猛地吸一口涼氣,被冷氣嗆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崔讓:“……”
對着小姑娘就笑得春風和煦,看見自己就犯病?
崔讓扯過祝安的手腕,将人帶離人流。走到僻靜些處,崔讓才聽清祝安一直在叫“松手”,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抓得太糙,一不小心把人家公子哥半邊外袍都扯得亂七八糟。
祝安把自己渾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又搓了搓自己被抓過的手腕,狠狠把身上的不适感搓掉。他擡頭,見崔讓要靠過來,霎時臉色一白連忙後退:“等等!”
崔讓疑惑地歪腦袋。
祝安指了指他的肩膀:“你這裡有一隻蠍子。”
崔讓看都不看直接伸手把那隻一根手指大小的蠍子捏死,随手扔掉:“你和我走。”
“等等!去哪?”
“野爐。”
祝安收起臉上的嫌惡,認真起來:“野爐?”
崔讓點頭。
祝安:“堂堂藥鬼的地盤,景叫你說得如此輕松,想去便去了?”
“帶你去見藥鬼。”崔讓雙手環在胸前,忽湊近仔細打量祝安:“師門長輩囑咐我顧好你,我卻沒料到你和隻貓兒似的一不留神就亂吃東西,還得請大夫好好給你瞧瞧。”
祝安面色空白。
誰是貓?
他欲言又止,被惡心了個徹徹底底,好容易組織好措辭:“哈哈,大俠慣會說笑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藥鬼也不是什麼随随便便的大夫,哪裡有這麼說話的道理,隻怕請她瞧上一眼要把身家性命都砸進去不可。”祝安笑着搖頭:“放心吧,我雖然沒有什麼本事,但眼睛還算好使,沒那麼容易被人騙。”
言下之意是他相信秦五娘。雖不知崔讓是如何得知方才的事,也不論崔讓如何開口就說帶他去見藥鬼,總歸他那份好意是為了自己,祝安是個好相與的人,你給他五分好,他便回你七分,此刻心頭也是暖暖,笑眼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