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理鐘在市中心有套大平層。
位于三十二樓,視野很好。
不過這是費理鐘的私人住宅,費家人都不知道這地方。
連舒漾也是第一次來。
坐電梯的時候,費理鐘想把她放下來,舒漾死活不肯,像隻樹獺,死死纏着他的腰。
她晃着兩條塗滿藥膏的腿,楚楚可憐地望着他:“小叔,疼,走不動路。”
也就這個時候,舒漾可以撒嬌鬧騰。
要是以前,費理鐘絕對會無情地把她扔地上,懶得搭理她。
毫不誇張地說,他脾氣好的時候是真的好,寵溺得沒邊。
壞的時候也是真的壞,冷漠的像換了個人似的。
費理鐘自上而下打量她,目光從她發梢掠至她的腳趾,顯然不信她的鬼話。
他好整以暇地站定,睨她:“幾歲了?”
“……”舒漾一噎,眨着靈巧的眼睛湊過去,軟糯地附在他耳邊讨好道,“在小叔面前,我永遠是小孩子嘛。”
少女纖長的眼睫毛在他臉頰上輕掃,帶來輕微瘙癢。
甜軟的聲音伴随溫熱的氣息撲進耳蝸。
男人的耳尖動了動。
放在她背上的手掌終究還是沒松開。
舒漾開心極了。
她覺得費理鐘的懷抱是全天下最溫暖舒适的地方。
費理鐘的襯衫被她揉得皺巴巴,領口露出緊緻結實的肌肉,舒漾悄悄将臉覆上去。
滾燙的溫度從胸口渡來,她臉頰都是燙的,馥郁的冷香伴随着男性荷爾蒙氣息鑽入鼻孔,熏得人頭骨都酥麻的。
她貪婪地呼吸着。
餘光瞥見費理鐘睇來的視線,紅着臉埋進他的胸口。
心跳加速。
呼吸更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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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幢公寓樓雖位于鬧市區,入口卻極其隐蔽。
紫藤花樹裝飾着庭院,往來其間的住客多數西裝革履,或是身着高定,佩戴着昂貴首飾,看得出身份不俗。
可當費理鐘抱着舒漾出現在大廳時。
還是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男人身形極其高大,身着簡單的黑襯衫,西裝褲包裹着兩條修長筆直的腿,因發力而隆起的手臂将襯衫撐滿,恰到好處地展現出他緊緻飽滿的肌肉。
舒漾的手就搭在他的臂膀上。
能最直接地感受到那股屬于男性的力量感源源不斷傳來。
結實,硬朗,炙熱。
與之相配是是滾燙有力的心跳。
然而這樣強勁健碩的身軀。
卻擁有一張陰冷到近乎邪佞的臉。
眉眼深刻,輪廓分明,雙唇輕薄,上揚的眼尾恣意淩厲,看上去極具侵略性。
偏偏那股渾然天成的矜貴優雅,與骨子裡的桀骜張狂相結合,使他有種遊戲人間的慵懶感,又使他有股不怒自威的魄力。
男人懷中抱着的嬌俏少女,發絲間露出半張臉,鼻尖微紅,眼尾潮濕。
看上去像個搪瓷娃娃,漂亮且易碎。
衆人的目光頓時由驚豔轉為探究。
似乎都在好奇兩人的關系。
男人抿着唇,眉骨因不快而泛起褶痕,周身逐漸籠上一層寒氣。
在被那雙陰鸷的眸子掃視後,衆人紛紛挪開視線,不敢多看。
電梯叮的一聲,三十二樓到了。
費理鐘摁了指紋鎖,進了門,拍拍舒漾的臀。
“下來。”
“我不。”
等費理鐘拎着她的脖子,強行把她揪起來時,舒漾終于意識到撒嬌無效,隻能撅着嘴離開。
不過兩眼還是緊緊盯着他,生怕他轉角就消失。
費理鐘去廚房喝水。
舒漾就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等。
看上去費理鐘并不怎麼常來這裡住,室内隻陳設着簡單的家具,衣櫃裡挂着他的西服和襯衫,偌大的客廳空蕩蕩地挂着幾幅裝飾畫。
其中有幅畫十分醒目,懸挂在客廳正中央。
隻要跨過玄關,擡頭一眼就能看到。
舒漾好奇地走上前打量,越看越覺得眼熟。
直到看到右下角的落款,她才驚訝地睜大眼睛,撣掉上邊的灰:“咦,小叔,這不是我畫的畫嗎?”
那幅命名為《圍巾》的水彩畫,仿的是莫奈印象派風格。
風雪裡,身着黑色風衣的男人俯身,給戴着紅色貝雷帽的少女系圍巾。男人的指尖被凍得微紅,眉眼點綴着冰霜,似乎與寒冬融為一體。
饒是如此,他在望向少女時,模糊的側臉在光線暈染下折射出幾分缱绻。
少女則雙眸明亮,笑靥如花。
右下角的落款題着舒漾的名字和日期。
那字迹錯不了。
可她明明記得,當初評定完作業就被她扔掉了。
還是扔在學校門口的垃圾桶裡。
舒漾踱步到廚房,卻見費理鐘正拿着杯子喝水。
筆直鼻梁上挂着晶瑩的汗珠,泛着白絲的冰水咕嘟咽下,雪白的喉結快速滾動着,在脖頸上凸起優雅的弧度,跌宕起伏。
費理鐘無論何時都很迷人。
舒漾心潮澎湃,悄悄盯着他隆起的喉結看,越看越覺得性感。
視線一瞥,掃到站在門外的身影,費理鐘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想吃什麼?”他翻着冰箱問。
舒漾見他撸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随手将一條圍裙系在腰間,頓時興奮起來,瞬間把要追問他的事抛之腦後。
“小叔要給我做飯嗎?”
舒漾探着頭往廚房裡望,眼睛亮得不得了。
費理鐘掃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隻這一次,下次可沒有了。”
舒漾連忙小跑過去,攬着他的手臂笑成了花:“想吃小叔做的紅燒肉。”
“隻想吃這個?”
“嗯!”少女點頭如搗蒜,眼睛明亮。
費理鐘很少做飯。
他原本也不會做飯的,和費家那些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一樣,連鍋都端不穩。
隻不過有次舒漾病倒在私人醫院裡,燒得頭暈目眩,腦子也徹底失去思考能力,隻能憑借本能判斷出守候在身旁的人是費理鐘。
那時她吃不下飯,也喝不下水。
難受到在病床上輾轉反側,期期艾艾呻.吟着。
也不知忽然犯了什麼病,她迷迷糊糊間嘟囔了句:“紅燒肉……想吃小叔親手做的紅燒肉。”
沒什麼理由,腦海中憑空冒出來這麼句。
她至今還記得費理鐘聽完,冷笑着在她耳邊低聲威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估計在想她怎麼能這麼癡心妄想。
費理鐘最終還是給她做了。
那道紅燒肉的味道說不出的奇怪,黑紅相間,泛着焦味和苦味。
舒漾吃了一口就吐了。
呸呸着嘴說難吃。
費理鐘當場冷了臉,将勺子往她嘴裡塞,掐着她下巴不許她吐出來。
“咽下去。”費理鐘逼着她。
那時她燒的眼睛都睜不開,視線也很模糊。
被他這麼一兇,頓時委屈地紅了鼻子,眼看着要哭出來。
費理鐘隻好松手。
念在她是病人的份上,饒過她。
後來出院了,舒漾扭頭就忘了這事,費理鐘也沒再提。
直到後來舒漾發現,費理鐘偶爾會去廚房搗鼓什麼,才知道他在悄悄練習廚藝。
那時候舒漾想,他一定是被狠狠傷到了自尊才這麼做的。
畢竟當年還小,她才十歲,他也才剛成年。
像他那樣驕傲的人,是不允許别人質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