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廚藝。
事實證明,費理鐘也确實隻會做這一道菜。
等他把紅燒肉練得爐火純青後,再也沒進過廚房,卻總是拿這個當誘餌釣着她。
每次遇到她不情願去做某件事時,或者他又快要把她欺負哭了。
費理鐘就啧一聲,慢悠悠問:“想不想吃紅燒肉?”
說來也奇怪。
舒漾嘗過的美食也不少,費家的廚師個個也是頂尖的好,偏偏隻有費理鐘做的那道菜最合她口味,想起來就饞得要命。
舒漾聽了就破涕為笑。
什麼氣都消了。
她想,她的小叔真是全能。
不僅人長的好看,還會做菜,比她同桌嘴裡那位隻會天天打架的哥哥厲害多了。
-
能吃到費理鐘做的菜。
簡直快讓舒漾幸福死了。
雖然知道他隻是為了哄自己,也許是因為抛棄她三年心懷愧疚,也許是看她腿上的鞭痕心生憐憫,也許是她今天的撒嬌讓他很受用。
總之,舒漾很享受地翹起了尾巴。
沒有哪個時刻比現在更開心。
不過這種時刻總是有限的,費理鐘也隻有現在才會這麼溫柔。
等過幾天他把心中僅存的愧疚消化掉,又會恢複原狀——那副惡劣兇戾,狂妄恣肆,散漫随性,讓她又愛又恨的模樣。
費理鐘還在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手。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微凸的青筋盤虬在手背上,映出半透明的血管。
隻是那麼白皙的手,虎口處卻有明顯的牙印。
兩道深深的淤痕,卡在皮肉裡,突兀至極。
舒漾心虛地撇開視線。
繼續咀嚼着嘴裡的軟肉。
費理鐘的廚藝果然精進不少。
紅豔豔的肉肥而不膩,香蔥點綴其間,香甜酥軟,入口即化,吃得舒漾滿嘴是油。
還是熟悉的味道。
像是承載了記憶的膠卷,腦海中浮現出零星畫面,伴随着隐隐的不安,一個低劣的想法在腦海中輾轉,舒漾莫名覺得鼻子有點兒酸。
費理鐘剛抽了張紙,正準備給她擦嘴。
忽然見她眼淚汪汪地看着自己,蹙眉:“不好吃?”
“好吃。”舒漾狂點頭,但還是吸了下鼻子,怯生生問,“小叔,你沒給别人做過紅燒肉吧?”
費理鐘拿着紙的手懸在空中。
他垂眸落在她嘴唇上。
紙巾拂過嘴角,帶來淺淡清香。
頭頂傳來他意味不明的笑聲:“就這麼喜歡吃紅燒肉?”
費理鐘的聲音本就富有磁性,這麼一笑,低啞勾人,暗藏着些看穿她心思的意味。
舒漾的臉瞬間紅了。
她支支吾吾解釋:“不是的,小叔,我隻是覺得,這麼好吃的菜,應該多多分享給别人,不能光我一個人享用……”
舒漾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什麼。
她隻知道費理鐘用紙巾擦拭她嘴上的油時,靠得極近,近到她能數清楚他有幾根眼睫毛。
清冽的香混雜炙熱的視線。
攪得她呼吸都亂了。
明明是極其普通的動作,卻莫名讓她緊張萬分。
她更不敢看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那是漩渦,會将勾人進去出不來的。
見她發愣,費理鐘敲了敲她的腦袋。
“沒有。”
頭頂的陰影伴随高大身影的離去而消失,氣壓瞬間釋放。
舒漾也終于松了口氣。
不過她心中還是晃蕩着别樣的思緒。
這種說不明的情緒還是讓她短暫難受了下,頗有些杞人憂天的心酸。
她心不在焉地撥弄着筷子,忽然看見費理鐘站起身,撈起外套,一副要走的樣子。
頓時緊張地瞪直眼睛,嘴裡的肉還沒咽下去,就着急忙慌地問:“小叔,你要去哪?”
費理鐘目光掠過她緊張的臉:“老宅,你想跟過去?”
一聽說要回老宅,舒漾的頭搖成撥浪鼓:“不去。”
打死她都不回老宅。
費賀章那老家夥還不知道在想什麼主意整她呢。
不過小叔去老宅幹嘛。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要去費賀章那裡找不愉快嗎。
費賀章那老家夥不會跟他說自己壞話吧?
不過她不敢問。
就算問了費理鐘也不會回答。
他總是這樣,很多事都自己藏着掖着,就是不肯告訴她。
問起來,他就會用一種極淡的眼神警告她,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多問。
雖然舒漾對他是百分百的信賴,可她偶爾也會覺得,費理鐘始終跟她隔着點距離。
像抓不住的風,隻能遠觀不可亵玩。
自己則像随風飄搖的風筝。
如果沒了費理鐘這陣風,就會頹然墜落。
這讓她很不爽。
也讓她很不安。
“我去找老家夥談點事。”像是看透了少女的心思,費理鐘捏了捏她的耳垂,捏到紅得滴血才收手,“順帶幫你把東西帶過來。”
“那我不用回老宅住了?”舒漾果然蹭的坐直身子。
費理鐘點了點頭,沒多解釋什麼,隻說:“嗯,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聽見這句話,舒漾心情瞬間晴朗。
她早就想問,問他回來住多久,什麼時候離開之類的。
但聽他說要讓她跟他一起,那些話都不重要了。
見她終于安分下來,費理鐘笑了下,有幾分寵溺。
隻是叮囑舒漾:“等會兒讓羅維帶你去吃飯。”
羅維就是那個替他開車的助理。
舒漾撇着嘴搖頭:“不要,我已經吃飽了。”
費理鐘也沒強求。
在他出門前,舒漾忽然扯着他的袖子,兩隻眼睛騰得泛起水霧,聲音隐約帶着些顫抖:“小叔,你會回來的吧?”
她害怕極了。
最怕他轉身離開再也消失不見。
費理鐘看着環住自己腰的少女,剛想揪開她,發現她黏人得緊,眼見着又一副要哭的樣子,心還是軟了。
費理鐘隻好垂眸直視她的眼睛,把她遮住眼睛的頭發撩至耳後。
大拇指抵着她的下巴,食指在她臉頰上輕輕敲打,思索着:“你想要什麼?”
少女頗為難堪地想了想,最後咬着唇說:“想……想要小叔陪我睡覺。”
“好。”男人輕點下巴。
“真的?”舒漾頓時眼睛亮了,但又裝模作樣地吸了下鼻子,“你發誓。”
“我發誓。”
“那我一定乖乖聽話。”模樣乖巧極了。
舒漾還是依依不舍。
她抱着他的腰,想要多貪戀一會兒,他的體溫,他的氣味。
不知不覺,臉就湊到了他的掌邊。
她讨好似地往掌心蹭了蹭,又開始撒嬌:“小叔,那你得快點回來,不然我晚上睡不着。”
費理鐘的手忽然一僵,鼻息忽然凝重起來。
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目光從那張明豔清麗的臉蛋上移開,努力忽視掌心那抹過于柔膩的觸感。
費理鐘抽回手,眼眸深暗。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慵懶,卻不自覺帶了些溫柔:“要是嫌無聊的話,我讓羅維留下來陪你。”
“不要,他好無聊,像個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