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真真的眼瞪如銅鈴大。

蘭情一把制住她，“你不是喬真真？”

喬真真不會對自己的事有強烈到反常的好奇。

她将人壓在牆邊，片刻，對方蓦地笑了，“我的演技怎麼樣？像不像被AI控制的樣子？”

喬真真側過腦袋，一副惡作劇得逞的表情。蘭情一個大手揮來，她終于意識到玩笑過頭了：“真的是我！不許打臉！”

“說，為什麼要救我？”蘭情松開桎梏。

“同為老鄉幫一下怎麼了？”喬真真捋捋鬓邊散下的亂發。

蘭情睨着她。

喬真真攤手：“好吧，我受不了了。我是一個A城人，你知道對于一個吃荔枝長大的A城人來說公共沐浴有多駭人嗎？”

在被剝奪美食時，喬真真沒反；在被限制自由時，喬真真沒反；在看見透明的淋浴間和衛生間後，喬真真反了。

“你就不怕中央AI發現？”

“姐姐，跟我來就知道了。”她将蘭情引到陰影深處，一個暗門在其中顯現。

通過幽長的洞，塵礫飛揚，一座鋼筋棧道鑄就的地下宮城在黑暗中。

喬真真打着手電筒，“我在偷懶的時候發現的，這裡沒人來，應該是荒廢很久了，正好當個避風港。”

蘭情看見一睹石碑，石碑上密密麻麻刻着字，講述着初代建立平等國的人類曆經。

星際帝國的戰争持續千年，人類從一個百億人口的超級大族降至人數幾萬的瀕危種族，最終活下來的人類簽署了停戰協議。

不是因為不想殺了，而是因為殺不動了。

和他們在地球時的祖先一樣，放棄戰争的原因隻有這一個。

大家建立了人人平等的國家，廢除了可能誕生私有制的一切事物，包括藝術、商業、娛樂、血緣紐帶以及個人隐私權，将社會全權交由不受人心左右的AI維持。

但同時，人類也設置了限制AI的律法，必要時人類能格式化中央AI維護人類族群安全。

限制AI的律法蘭情在公學裡從沒聽過。

在平等國最後一個非人造子宮出生的人類去世後，這份律法就被以存在不利于社會穩定的風險廢止了，格式化中央AI的方法也被一應從教科書删除。

蘭情走進地下宮城内部，接骨木花和野藤蔓完全侵蝕了這座廢棄百年的人類基地。

“不行，設備全都老化了，格式化中央AI的機器也被損毀了。”她動了動遙控杆，杆頭布滿斑斑青苔。

喬真真失望地啊了聲，皺起八字眉，“怎麼這樣，難怪中央AI不在怕的呢。”

蘭情扭頭：“你快回去，不要讓AI從你的眼睛監測到我的所在。”

話音剛落，一隻溫暖的手冷不丁搭上蘭情的肩，手背印着編号“Q333”。

喬真真怎麼折返了？

蘭情回過頭，喬真真的大半張臉隐入劉海裡。

“姐姐……”

這不是喬真真！

蘭情甩開她的手，脖頸悶痛收緊。

喬真真的手勁大得出奇，像一隻提線木偶，剛才清明的眼神混濁昏聩。

“你在哪兒？”她掐着蘭情的脖頸，斷斷續續重複着同一句話，重複到出口的聲音徹底成了機械般扁平的女音。

蘭情撿起手邊殘裂的石碑，敲暈了人，蒙上眼，綁起手。

喬真真在一片黑暗中醒來，“怎麼了嗎？你把我綁起來幹什麼？”

“你不記得了？”

蒙着眼罩的面容一臉懵。

“你被AI控制了。”蘭情淺淺說出，喬真真倒抽一口冷氣。

蘭情問：“你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又在哪嗎？”

“之前？”喬真真不假思索，“我們去參觀了人造子宮的生産，然後晚上回房間了啊。”

“你的記憶被篡改了，現在不是晚上，這裡也不是房間。”

能篡改記憶，喬真真的真實記憶恐怕已被中央AI獲悉，這裡不再安全。

喬真真：“那、那我被抓住的話……”

“大概會死吧。”

“死就死！”喬真真氣急敗壞，居然敢控制她，“打不了我們打幾個機器人，劫持它們的槍。”

她好歹也是上過戰場的人。

失去視覺的烏黑中，喬真真感到一隻手牽起了她。

蘭情系緊她的眼罩，“方法是好方法，但我們要先躲起來。”

有“人”來了。

幽暗的地下宮城驟然被強光照亮，一隊機器人掃描着地上淩亂的腳印，朝迷宮般的宮城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