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佩澤并沒有把藏匿在院子裡的“賊”放在心上,他給宅子通上電,檢查了所有的基礎設施,發現很多東西都因為過于老舊而不能使用。
他在網上查了查信息,在離這裡最近的鎮子可以上門安裝空調熱水器等家電,于是迅速下單好所有需要的東西,預約師傅上門。
等待的過程漫長且無聊。
季佩澤站在水缸旁看魚,手裡拿了一小塊面包慢悠悠地喂。
現在正值夏季,再過幾天就要入伏,如此燥熱的天氣,身處老宅的季佩澤卻感到一陣甯靜。
缸裡的魚吃飽便不再吃了,季佩澤見丢進去的面包沒有魚願意搶,把剩下的塞進自己嘴裡,拍了拍手,找了個樹蔭坐下。
謝秋躲在樹裡百無聊賴,覺得魚都比自己樂得清閑,雖然和他一樣沒有自由,但至少有東西吃。
季佩澤坐在石凳上不打算挪地,謝秋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便無聊到打盹,眼睛一阖一阖。
迷迷瞪瞪的間隙,一道陰影從面前閃過,謝秋緩過神,猛地睜開眼睛。
季佩澤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桂樹前,從上到下打量。
謝秋被看得心裡發毛,還是覺得季佩澤坐着不動比較好。
陰影又往前移了一步,直到距離樹幹隻剩半臂距離才停下。
謝秋緊繃身體,大氣不敢換,警惕地盯着季佩澤。
離他這麼近要做什麼?不是又要摸他吧!
謝秋忍不住想向後躲,可惜他現在是樹身,動不了。
季佩澤擡起頭,在繁密的樹冠間尋找着什麼。好像突然有了目标,手指啪地抓上一小段樹枝。
謝秋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驚得汗毛豎起,酥麻的電流感從頭傳到腳底闆。
這人在幹什麼?!
季佩澤玩手機的時候刷到一條教人分辨桂樹品種的帖子,于是拿院子裡那棵現成的樹做參照。
開花時看花的顔色,沒開花時可以看葉子。
金桂葉緣有鋸齒;銀桂葉緣光滑,葉片偏大;丹桂尾尖長,葉片顔色深;四季桂沒有尾尖。*
季佩澤扯住枝幹,拿出手機跟圖片對比,又摘了一片葉子摸了摸邊緣,最後得出院子裡的這棵可能是銀桂。
得出結果,季佩澤心情不錯,撚着手指間的葉子,重新做回樹蔭下。
而被薅了頭發的受害者謝秋,氣得對空氣打拳。
從謝秋的視角,剛剛發生的事情簡直莫名其妙。
對他上下審視已經很不友好,沒想到還伸手扯他,更沒想到最後竟然摘了他新長出來的葉子!
謝秋心路曆程由疑惑到别扭,最後隻剩氣憤,還有一絲淡淡的委屈憋在心口。
葉子被摘掉的痛感占據了被觸碰的不适。
隻是一片樹葉,跟人類扯掉一根頭發的感覺差不多,但是謝秋就是覺得那個人摘下後的痛感更重更延長。
謝秋被折騰累了,帶着那點憋屈的心情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耳邊滿是吵鬧的噪音。
院子空地放着幾個大體積的方正紙箱,許多人忙前忙後,屋裡屋外地跑,房間裡面時不時傳出刺耳的電鑽音。
幹什麼,拆房子?
石凳處沒有樹蔭遮蔽,早已空無一人,忙碌的人群中也沒看到季佩澤的身影。
“在房間嗎。”
謝秋托着腦袋,眼睛往下一瞥,吓了一跳。
桂樹的樹蔭下放着一張躺椅,謝秋找了一圈的季佩澤正悠閑地躺在上面玩手機,夏日的陽光給他的額頭曬出薄薄一層汗。
屋子裡出來一個大叔把季佩澤叫了起來,他放下手機,跟人進了房間。
手機放下沒多久,屏幕亮了,一陣輕快的音樂響起。
因為無人接聽,幾十秒後自動挂斷。
季佩澤出來的時候,手上沾了灰,正準備找水龍頭洗手,椅子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也沒管手髒,先接通了電話。
挨着桂樹的牆邊就有一個水龍頭,邊上有個石案。
季佩澤打開免提,把手機放在石案上,擰開開關。
“喂,媽。”
電話那頭,姜曼文語氣有些緊張:“你去老宅了?”
“嗯,最近不忙,想找個清閑的地方休息幾天,就回了趟老宅。”
“老宅空了多少年,裡面還能住嗎。你怎麼想起去那了?”
季佩澤把手放水下沖洗,用指腹搓掉粘在手心上的灰土,心不在焉道:“别的地方人多,會被認出來,老家這邊沒什麼人。”
姜曼文從他的語氣中聽出點不對勁,問:“最近工作不順心?”
“沒有。”季佩澤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笑了笑,“隻不過前段時間太忙了,想趁現在沒進組,在老家過幾天沒人打擾的日子。”
姜曼文輕輕歎了口氣,把話題重新轉移到宅子上:“老宅裡面怎麼樣,沒發……沒什麼異常吧?”後半句像是要問什麼,但是突然改了口,問的時候有點謹慎。
季佩澤沒把家裡可能住進人的事講出來。
“宅子跟小時候一樣,隻是有點舊了,我找了師傅重新裝了電器,再過幾個小時就能完工。”
“重新安裝電器?”姜曼文震驚,“你打算住多久?”
“一周左右,不超過十天。”
姜曼文松了口氣:“好,有什麼事及時給家裡打電話。”
姜曼文不想讓他住在老宅,季佩澤能聽出來,不過姜曼文不說,季佩澤也懶得問懶得管。
電話挂斷,季佩澤重新躺回椅子。樹影挪了位置,他還專門把椅子拉回樹蔭下。
充當遮陽傘的謝秋撇了撇嘴,不理解對方為什麼一點太陽都忍受不了。
“曬太陽明明很舒服。”
謝秋眯了眯眼,腦子裡回想剛剛季佩澤打電話的全過程。
不是他偷聽,隻是就在他旁邊,想不聽見都難。
謝秋聽覺敏銳,而且擅長捕捉關鍵信息,尤其是對他有利的。
就比如,他聽到躺椅上這個人,隻在這裡住一個星期。
一星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等人一走,房子的使用權便又成謝秋的了。
而且,房子裡被新添置了好多東西,季佩澤走了之後肯定帶不走這些東西,到時候受益的也是謝秋。
這麼一想,謝秋覺得短短幾天,不是不能忍受。
天逐漸變暗,院子裡的人離開的差不多,季佩澤留了兩三個人幫忙把衛生打掃幹淨,等所有事情全部安排妥當,天已經徹底黑透。
宅子最初建成的時候,沒有在卧室内安裝衛生間,所以浴室單獨建在外面。
季佩澤随便吃了兩口東西,拿上衣服去浴室洗澡。
謝秋早就好奇季佩澤在房間裡都弄了什麼,他趁季佩澤洗澡的功夫,偷偷溜進屋子。
客廳和原來沒什麼變化,隻是把從前謝秋從來沒有用過的電視和空調全部換新。
那些東西謝秋以前不知道怎麼用,也打不開。直到看見季佩澤跟工人溝通時,在大門旁的鐵匣子搗鼓了幾下,随後門下的燈亮了,謝秋才慢慢明白,之前他打不開是因為沒有通電。
電視安裝好就一直開着,屏幕上放映的是極其無聊的綜藝。
謝秋被閃爍的屏幕吸引注意,盯着不停變換的劇情場景。
沉迷其中,讓謝秋差點沒注意到門外季佩澤的腳步聲。
拖鞋的踢踏聲越來越近,謝秋左右張望,發現隻有桌子底下能躲。
他低頭彎腰鑽進去,借着椅子擋住身體。
客廳門大敞,季佩澤趿拉着拖鞋走進來,全身隻裹了條浴巾,大腿的肌肉在行走中若隐若現,肩膀胸前淌着的水珠順着腹肌消失在人魚線。
謝秋捂住嘴巴,藏在頭發下的耳朵紅得發熱。
季佩澤邊走邊擦頭發,沒注意到桌子下面的陰影,他甩了甩發前的水珠,進到卧室後順帶關上了門。
見季佩澤并未發現異常,謝秋緩緩吐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從桌子下鑽出來。
得虧季佩澤進來的時候沒有把入戶門關上,謝秋踮着腳步逃回院子。
重新回到樹裡,謝秋如釋重負,肆無忌憚地晃了晃葉子,直到把身上的緊張感抖完,才停下打算睡覺。
閉上眼睛,腦海裡不知覺閃現出季佩澤剛洗完澡的樣子。
修長健碩的四肢,沾着水汽的肌膚……
謝秋又狠狠晃了晃葉子。
好煩。
強行把腦袋清空,一聲尖叫把謝秋吓得渾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