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槍花樂隊在洛杉矶初成立的時候,當時的鼓手還是一個叫羅伯·加德納的男人。經曆過三次觸及靈魂般默契合拍的排練後,大家一緻認為是時候出去露露面了。
“不如來一場從薩克拉門托一直延伸到家鄉西雅圖的小型巡回演出。”達夫說。
這主意實在有點天方夜譚。
但對于當時的他們,一群在組樂隊這件事上屢屢碰壁的小屌絲,有朝一日突然找到最後一塊拼圖,如獲至寶,整支樂隊達成一種宛若一體的和諧的美感。這種令人興奮到戰栗的感覺比一切違禁品都要讓人飄飄欲仙。
這是沉湎于低級欲望與滿足于高級情感追求的區别,是臉上打滿釘子、胳膊上塗滿文身的小混混與他們這樣瘋狂至極的理想主義者的的本質區别。
當時的他們年輕、有着一身使不完的力氣和沖勁,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向世界展示自己野性難馴卻生機勃勃的靈魂了──簡單規劃行程後,幾人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打算這幾天就出發。
這般狂熱将羅伯吓壞了──與其他幾人不同,他并不像他們一般是那種可以為了搖滾燃燒靈魂的瘋狂人物。他更像是一個傳統的音樂人,也正因為這層傳統,他的退出很是平和。
“我根本無法想象,居然有人在經曆那三次排練後拒絕以無名小輩的名義沿着西海岸來一場隻帶上衣服和設備的巡演。”
達夫眼裡全是懷念,他看着若拉的眼睛,裡面的光芒是那麼明亮,那麼耀眼,以至于連帶着他眼睛裡若拉的影子也變得閃耀起來,顯得格外動人。
“借個火。”他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香煙,若拉配合地将打火機給他點火。
天色漸漸暗下去,伴随着絢爛的藍紫色的光線,顫抖的火焰在晚風裡搖晃。在曠野的傍晚,它是唯一的光源。
香煙點燃,他抽了一口,尼古丁給回憶蒙上一次電影似的濾鏡,連那點點灰黑色的噪點都顯得格外富有曆史的厚重氣息。
那是屬于他們的開拓史。
“沒了鼓手,但我們的熱情不會允許我們就此放棄。Slash聯系到了他認識的唯一一個有可能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搖滾巡演的人。”
他的眼神從若拉的臉上移動向不遠處的荒地上。就好像長鏡頭的轉換,若拉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隻見史蒂芬·阿德勒和Slash兩人肩搭着肩,一起對着一塊嶙峋的石頭發起進攻。說是進攻,實際上就是兩個吃飽了撐着的精力旺盛的男人你一腳我一腳地踢着那塊大石頭。
“哈……确實,我可以想象到。”若拉微笑。
達夫接着說:“後來我們就一路坐着車出發了。當然,因為我們沒錢,沒錢總是做事情不順利的。但好在我們幾個能吃苦,車抛錨後推車或是站在馬路中間攔順風車都是常有的事兒。最後是兩個搖滾狂熱女孩接待了我們,她們的小車帶着我們一路颠簸,總算到了巡演的第一站。後面的故事你應該都知道了。”
若拉了然點頭,恰巧雪茄燃盡,燙了一下她的手指,灼燒的觸覺似乎也點燃了她内心屬于搖滾的靈魂,她突然雙手成喇叭狀,對着那片模糊漆黑的曠野喊。
“回來──Slash──史蒂芬──”
達夫也向曠野望去,天色已晚,周圍的光線暗淡下去,他輕微的夜盲症并不足以支撐他在昏暗中辨認出人影與黑暗的區别。
若拉也一樣,作為異能技能點在近戰的異能者,她的夜視能力并不像那些以敏捷和速度著稱的偵察者那般強悍。
聲音回蕩着震動着漣漪一般的波紋,不久,一團模糊的、連在一起的影子慢慢從黑暗的墨水中滲透出來。
是Slash和史蒂芬。
若拉一瞬間腦海中有一種被閃電劃過般的震撼感,耀眼的光線在一瞬間将黑暗變成白晝,隻一瞬又再次陷入黑暗。
但那一瞬間的明亮也足夠了,也足夠若拉看清一群隐藏在怪物兇惡皮囊下金黃的靈魂。
在曠野的夜晚,誰能喚一群怪物回家?
隻有知道他們名字的人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