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國公爺生辰當日,瑞國公府熱鬧非凡,京中凡能稱得上名号的權貴,無一不前來賀壽。
四月的春風裹挾着清雅的花香,輕輕拂過國公府的朱漆大門,轎辇在府外停穩,門房高聲喚道:
“長公主殿下到!”
不過多時,主院外便傳來了管事娘子的禀報聲:“夫人,前院已經來了不少客人。”
“好。”王錦蘭放下手中的杯盞,正了正趙懷妗鬓間的發簪,輕聲說道:“今日是你父親生辰,各府的姑娘都會前來拜訪,你可要好好表現。”
“嚴二娘子呢?她也在後院嗎?”粉雕玉琢的小人兒乖乖點頭,任由母親為她整理衣襟,“阿娘~妗兒想去瞧瞧我未來的小嫂嫂。”
“你倒是個愛看熱鬧的。”王錦蘭用手指抵了抵她的額角,目光寵溺地說道:“去吧,讓茗春帶你到後院的小花園,記住,千萬要端莊大方,莫要失了國公府的體面。”
“是,母親。”趙懷妗抿唇一笑。
茗春朝王錦蘭微微福身。
行完禮之後,她便帶着趙懷妗出了房門。
主仆兩人穿過回廊,聽見前院傳來的陣陣笑聲,從其中還能隐約分辨出國公爺爽朗的聲音。
趙懷妗牽着茗春的手掌,秀眉微蹙,忽然停下了腳步,“茗春,我記得今日也是你妹妹的生辰。”
“确實是今日,難為姑娘還記得。”茗春道。
“哼~我什麼都知道!”趙懷妗十分受用地揚起下巴,又故作老成道:“今日來往賓客衆多,怕是要忙到夜半才能結束,我給你一個時辰,讓你回去陪執春過生辰。”
趙懷妗又可愛又認真的模樣逗得茗春梨渦淺淺,眼中閃過暖意,她笑着搖了搖頭,“執春她年紀還小,過不過生辰都是一樣的。”
“父親生辰有這麼多人陪在身側,執春卻要獨自一人,這樣豈不是太可憐了?”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趙懷妗一闆一眼地掰着手指說道:“國公府不差你一個女使,執春卻隻有你這個姐姐,你應該去陪她才對。”
雙親早故,家中隻剩姐妹二人相依為命,像這樣的日子她當然想陪在執春身側,可當奴才的——又哪有什麼想不想的呢?
趙懷妗扯了扯茗春的袖子,“茗春,你怎麼不說話了?”
“不打緊的,執春她不喜歡過生辰。”茗春垂下眼睫,“姑娘,我們還是快走吧。”
“你不聽我的!”趙懷妗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
茗春從小伺候趙懷妗左右,瞧她這樣,便知她身上的那股倔勁兒又上來了。
垂在身側的手掌默默攥緊,與趙懷妗僵持片刻,最終,茗春還是選擇了讓步,“陪姑娘到小花園之後,我再去看執春,過半個時辰我就回來。”
“半個時辰哪裡夠?來回都得……”看出茗春臉上的為難,偷偷撇了撇嘴,趙懷妗擺手說道:“算了算了。”
“多謝姑娘。”茗春福身行禮。
主仆二人還未走到後院,就聽見一陣清脆的笑聲,趙懷妗擡眼望去,隻見幾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小姑娘正在院中玩耍。
有人在撲蝶,有的在賞花,還有幾個人坐在廊下說着悄悄話。
“那是戶部尚書家的千金。”見趙懷妗盯着人群中的那個小姑娘,茗春在她耳邊低聲道,“對,穿鵝黃襦裙的那個。”
戶部尚書之女,林悅安。
她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是京中這些小娘子當中,數一數二難纏的主兒……
“我的小嫂嫂呢?”趙懷妗的視線在園内掃了幾圈,卻始終沒有找到她好奇的那個身影。
嚴大将軍的二女兒,自小習武,據說連百步穿楊都不在話下。
這樣的嫂嫂……
正好收拾她那個聰慧過人的兄長!
“趙娘子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園内的小娘子們紛紛轉過頭來。
所有人的視線同時落在了趙懷妗的身上,但她卻并不慌張,而是泰然自若地迎接着所有目光。
母親說過,國公府的嫡女,就該有這樣的氣度。
“茗春,這裡不用你伺候了。”說完,趙懷妗便挺直腰闆,徑直走向衆人。
“是。”親眼瞧着趙懷妗踏入園内,茗春安心離去。
“悅安見過趙娘子。”被人群簇擁着的林悅安轉過身來,朝趙懷妗盈盈一笑,“早就聽聞趙娘子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不是難纏嬌蠻嗎?
怎麼…和傳聞中不太一樣?
趙懷妗正要開口,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回頭看,隻見身着粉袍的小姑娘正朝這邊跑來,臉上帶着幾分慌亂。
“不好了!”小姑娘氣喘籲籲地說道:“她真的不見了!”
“你是哪院的女使?匆匆忙忙的,小心沖撞了賓客。”闆着小臉,趙懷妗皺眉問道:“你剛才說誰不見了?”
小姑娘戰戰兢兢地不敢回話,隻是不停朝站在趙懷妗身後的林悅安使眼色,與她打眉眼官司。
“看來,這位是尚書府的女使?”趙懷妗側目看向林悅安。
“嚴二娘子見多識廣,覺得京中的小娘子太安靜,便自個兒尋熱鬧去了。”林悅安對上趙懷妗的目光,擡手扶了扶發間的蝴蝶簪子,不緊不慢地補充道:“我擔心她人生地不熟,便喚女使去尋,看樣子是沒找到人。”
人生地不熟?尚書府的女使在國公府裡找人,難道尚書府的女使對國公府就熟悉了嗎?
越俎代庖暫且不論。
她看起來——可不像那麼好心的人。
“不勞煩林娘子,嚴姑娘我會派人去尋。”留意到林悅安周圍那群小娘子的臉色,大緻推測出事情的原委,趙懷妗不冷不熱地說道。
“找她做什麼,難不成人還能在國公府裡丢了?”林悅安半開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