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臉上這副風輕雲淡的面具。
莫名其妙的,她的内心湧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不悅。
“那當然,”眸光閃爍,嚴以卿挑釁道:“畢竟不多心的,應該都和許侍郎一個下場了吧。”
氣氛忽然變得凜冽。
但這抹寒霜,卻又轉瞬即逝。
“許侍郎出什麼事了?”
嚴以卿反問:“少卿大人居然還不知道?”
沉默片刻,趙懷妗溫聲道:“我告假的這兩日,朝中似乎發生了許多事。”
“該流放的流放,該斬首的斬首,戶部侍郎一職懸空,孟尚書這段時日怕是要頭疼了。”指節有規律地輕敲案桌邊沿,眼神中帶着幾分探究,嚴以卿盯着她的眼睛,“說起來,許彥還是少卿大人親自抓的呢。”
泰然自若地迎上了她充滿審視的目光,趙懷妗嗓音清潤:“按照嚴大人的說法,徐州赈災銀一案,還有我的幾分功勞?”
“少卿大人功不可沒。”
“份内之職,懷瑾不敢居功。”神色絲毫未變,手腕輕擡,趙懷妗又往前遞了遞紙箋,“隻要有嚴大人的這句話,便足夠了。”
眼前人始終俨然不動的态度,讓黑亮的瞳孔覆上一層霧氣,暗自握緊手掌,嚴以卿皺眉思索:
趙懷瑾到底有什麼魔力?
為什麼在他面前,自己總是會自亂陣腳。
“嚴大人?”
在這聲呼喚下回過神,眉頭緊鎖,嚴以卿伸手接過紙箋,與趙懷妗有一瞬相觸——指尖便觸電般微微發麻。
紙箋掉落在地。
俊秀的字迹,如主人一般。
聰敏、又有本事的女子,趙懷妗向來都很欣賞。但她不得不說,嚴以卿這個人,真的有一點奇怪。
明明能輕易看透她下的這盤棋。
但是有的時候,又…笨,還是說,這是在試探她……?
見嚴以卿再一次發呆不動,趙懷妗無聲歎息,俯下身,想要幫她撿起掉落在地的紙箋。
绯色官袍随着主人的動作傾斜,趙懷妗低下頭,後頸的雪膚,便不小心露出了一小截。
碎發毛絨絨的。
膚色很白,脖頸纖細而美麗。
思緒不由自主地放空,眉頭擰成一團,嚴以卿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趙懷瑾,真的是男子嗎?
“……”趙懷妗擡起頭,便又看到她呆呆愣愣的模樣。
第一次聽聞她大敗北狄的消息,趙懷妗還很難把百姓口中的大将軍,和她記憶中的小姑娘聯系到一起。
在摘香樓,親眼見證她凱旋而歸的盛狀。
更覺得物是人非,随着歲月流逝,所有人都和從前不一樣了。
但此刻,她卻恍然間有種錯覺。
嚴以卿還是像初見時那樣,還是紫藤樹上的那隻小狸貓,隻是長出了最鋒利的爪子和最古怪的性子。
“你身上怎麼有血的味道?你受傷了?”
她怎麼會知道?
眼底掠過一抹詫異,悄無聲息地壓下了内心的好奇,趙懷妗從容不迫地解釋道:“無礙,隻是我昨日下榻的時候,失足跌了一跤。”
這個味道,不可能是摔傷。
以她在軍營多年的經驗,更像是笞傷,亦或是…鞭傷?
可這燕京城裡。
難道,還有人敢對他動手?
從囊袋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白瓷藥瓶,擱在桌角,嚴以卿闆着臉說道:“這是軍中的密藥。”
“多謝嚴大人好意,隻是跌傷,用不着——”
“你給我手書,我給你傷藥,我們之間就兩清了。”說話的語速突然加快,嚴以卿搶過趙懷妗手中的紙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公事房。
望着她略顯倉皇的背影。
拿起桌角的傷藥,趙懷妗啞然失笑。
怎麼跑的這麼快?
就好像,生怕自己會拒絕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