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柴火尚未燃盡,營地已隻剩寥寥幾人。
竹筒東倒西歪,丢得到處都是,沒吃完的烤松子也沒人收拾,胡亂丢在地上。任誰看了都會心煩意亂的一幕,坐在火堆旁的花時安卻揚着嘴角,臉上笑容尤為燦爛。
磕松子磕嗨了,本應随夜色沉寂的營地如群魔亂舞。
紅腿長吻松鼠在地上打滾,蓬松的絨毛沾了一身草木灰和松子殼;古靈精怪的岩松鼠并排站在石頭上,仰着腦袋“唧唧吱吱”的高歌;紅腹松鼠與巨松鼠在進行爬樹比賽,鼠已經看不見了,頭頂偶爾傳來窣窣的響動。
多和諧多美好的畫面,花時安看得一本滿足,嘴角就沒下來過。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旁邊另一個火堆,木族長看着一地狼藉,垮着臉罵罵咧咧:“什麼時候了,收拾收拾睡覺,還玩。明兒事情還多,又要摘松果又要抓魚,你們差不多行了!”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未消散,一枚松子殼倏地飛了過來,“啪”的一下砸在木族長的額頭上。
“誰幹的?是誰!”木族長氣笑了,撚着松子殼噌地站起身,目光兇狠地環顧四周,搜尋可疑鼠。
小松鼠各玩各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一隻鼠搭理。
看誰都像,找不到罪魁禍首的木族長冷哼一聲,“懶得管你們,愛玩就玩,反正明天犯困的不是我。睡覺去了,記得滾下來把自己的竹筒收拾了!”
最後交代了一句,木族長轉頭和花時安打了個招呼,搖頭晃腦地離開了營地。
困了,花時安卻有點舍不得離開。
雖說和貓吸了貓薄荷一樣,松子也會讓松鼠獸人興奮,從而變回獸形,但上次吃一點就變,這次吃了好多才變。而且年紀大的老人、極個别自制力強的獸人并未受到影響。
經常吃應該也會脫敏,群鼠亂舞這一幕,難得一見。
不知道是不是穿過來的緣故,花時安沒有受到影響,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波瀾。而同樣的,坐在他身旁的莫淮山也沒有變回獸形,幾乎和平常沒什麼區别。
夜深了,老人獸人相繼離開。花時安又坐了會兒,直到眼皮子開始打架,實在撐不住,他這才戀戀不舍地起身,一瘸一拐地離開。
看得見摸不着,還是有點遺憾啊……
太久沒熬夜,洗臉漱口回到樹洞,花時安沾床就睡着了。
本以為能一覺睡到自然醒,不料剛在夢中與周公見上面,一陣嘈雜的人聲透過竹門傳進樹洞,無情将他從睡夢中驚醒。
“出去,我讓你滾出去!聽到沒有?”
“哇,這是幹嘛啊,忍一忍不行嗎?”
“真晦氣,自己找個地方待着去,别在部落晃悠!”
“變回來,趕緊變回來!”
“我剛剛看到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真吓人。”
“好難看啊,他的獸形怎麼長這樣?”
聲音很大,隔着竹門都聽得一清二楚。
花時安瞌睡正香,本來不想理會,但聽到族人那嫌棄的語氣,他隐約察覺到什麼,強打起精神從床上爬了起來。
應該沒睡多久,外面天色依舊很暗,花時安鑽出樹洞,循着聲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不出所料地來到了莫淮山的樹洞。
洞口圍着不少人,像是在驅趕誤入城市的老鼠,人們一臉嫌棄,一口一個滾。有兩個獸人還拿着樹枝,對着樹洞一頓亂戳亂捅。
“祭司大人?你怎麼來了?”
湊熱鬧的岩知樂最先看到花時安,匆匆鑽出人群走到身旁,給花時安充當拐杖,同時也阻止了他前進的步伐,“别過去祭司大人,傻大個他、他突然變回獸形了,可吓人!”
“為什麼這麼多人?”花時安眉頭緊皺,直截了當地問。
岩知樂:“他在樹洞裡突然變回獸形,把青叔吓到了,我們剛好在河邊洗竹筒,聽到動靜一塊過來的。”
知道花時安和獸人關系好,岩知樂忙地又解釋:“沒有、沒有人欺負他,隻是讓他變回人形,他不變,讓他走他也不走,所以才……”
“别拽着我,扶我過去。”睡意完全散了,花時安掃了眼抓着自己胳膊那隻手,冷冰冰道。
“别去祭司大人,他——”
無意一擡頭,一雙深似寒潭的眸子闖入視線,岩知樂莫名背脊發涼,說到一半的話哽在了喉嚨裡,乖乖扶着花時安往前走。
岩知樂不勸了,其他人依然勸他不要靠近。搞得這麼緊張,不知道的還以為猛獸鑽進了樹洞,花時安一概不搭理,徑直走到樹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