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
兩匹駿馬疾馳而過,卷起官道上陣陣沙土飛揚,馬上的人面帶倦色,風塵仆仆。
葉槿安一手握着缰繩,一手揮鞭,寬大的衣袍被疾風吹得咧咧作響,
葉生打馬跟在身後,直到一處茶驿,兩人才停了下來。
茶驿有些破舊了,灰舊的房瓦上布滿了青苔,地基下冒出一朵朵菌子,或許是因為離城門遠了些,茶驿内有些冷清,隻有三三兩兩幾個趕路人,
店内小二将腳搭在腳凳上,正歪着頭打瞌睡。
可是,如此清冷的茶驿卻有一個紅衣身影格外顯眼,他雖然坐在角落,但那周身氣質卻十分紮眼,不容忽視,葉槿安一進門就注意到了此人。
葉生也看到了這個人,不過目光僅僅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兀自轉身招了招手,點上了一壺茶,二兩小糕點。
“公子,你可知星雲樓在何處?”
“星雲樓如此神秘,自然不知。”葉槿安将目光從那人身上收回,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一口,語氣淡淡的。
“那我們去何處找星雲樓樓主?”
“驚鴻館”
因着唐家灣是貨物北上的陸運捷徑,有不少商賈世家都會來尋星雲樓相助,隻是要想尋星雲樓,隻有通過驚鴻館。
“那可是……妓院!”葉生瞪大雙眼,還是遠近聞名的大妓院。
公子這輩子都沒去過這種地方,如今竟要踏足,隻怕說出去都沒人信,關鍵還是為尋一個男人。
“呵”
葉生這一聲驚歎引來了身後一聲輕笑,兩人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人,
是那個紅衣男子。
他此刻歪着頭,有些好笑地看着二人,嘴角勾起一個輕蔑的弧度,薄唇輕啟,涼涼地出聲:“既要人家幫忙,又嫌棄人家是青樓?”
葉槿安聞言心思一沉,不動聲色地将人打量了一番,此人身量極高,腰肢卻很細,一身紅衣,樣式簡單但料子卻十分精緻,額前系着一條紅色額帶,戴着一副雕刻着惡鬼的銀色面具,氣質邪魅張揚,又透出一絲絲慵懶的感覺,有他在的地方,好像周圍人都失去了色彩。
此刻他正雙手抱胸,有些玩味地看着自己。
葉槿安低眉,不知為何,被這男人盯着隐隐有一種被冒犯的感覺,或許,是他盯着自己的樣子,就好像是狸貓在盯着獵物,不吃,卻還要放在掌心把玩。
葉槿安開口問道:“閣下何人?”
紅衣男子面色一松,輕笑着走過來,“路人,拼個桌。”
還不待葉槿安反應,葉生已經氣鼓鼓站了起來,“你明明自己有桌子,為何非要與我們拼桌。”說完似乎又覺得不夠解氣,小聲嘀咕,“我家公子豈是你想拼桌就拼桌的。”
紅衣男子也不回他,直直地盯着葉槿安,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葉槿安無奈,“公子請随意。”
話落,那紅衣男子倒真就不客氣了,一屁股坐到葉槿安身邊,與他貼得極近。
葉槿安盯着兩人緊貼的衣衫處,隔着衣服似乎都能感覺到這人身上的溫度了,于是咬着牙開口:“公子是不是太過随意了?”
紅衣男子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有些不情不願地推開些許距離,看他一副快要炸毛的模樣,“呵呵”兩聲,解釋道:“是公子自己說的‘随意’。”
對于這個話題,葉槿安不想再回應,收回目光,替這人倒了杯茶。
那紅衣男子倒是很自來熟,目光盯着眼前的葉槿安,淡淡地道:“公子如何稱呼?”
說着又一邊拈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裡嘗了一口,然後十分嫌棄的感歎,“太甜”。
一句話氣得葉生一把将糕點奪回,什麼人呢,又沒讓你吃。
“在下葉槿安”
“槿安呐,叫我阿雲便好。”
這人說的話讓葉槿安對于自來熟又有了新的定義。
他一個陌生人這般叫自己,葉槿安眉頭微蹙,張了張嘴終是沒再說什麼。
倒是葉生,愈發氣憤,“誰允許你這麼叫我們公子的。”
阿雲聳聳肩,表示你們公子都沒說什麼,然後又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樣,緩緩将頭湊到葉槿安身邊:“公子是做什麼的?”
“行商。”葉槿安言簡意赅,又反問,“公子呢?”
“我啊,我是家中無事,出來遊曆遊曆。”
這一番說辭葉槿安自然是不信的,這人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出來遊山玩水的公子哥,可是剛剛葉生隻是說漏一句,他便猜出自己前往驚鴻館的目的,此人定然不簡單。
隻是眼下事情緊急,葉槿安倒也不願多事,隻在心裡暗暗多了幾分警惕,兩人各懷心思閑聊了兩句,
阿雲忽然直奔主題,“二位可是要找星雲樓?”
葉槿安聽到“星雲樓”三個字,瞬間警惕起來,不動聲色地将阿雲再次打量了一番,又掃了一眼馬棚。
這人原本坐着的桌上還放着幾碟吃剩的點心,茶壺看起來也已經涼透了,就連馬棚裡的馬匹也停止進食,偶爾噴着鼻息傳出聲聲嘶鳴。
顯然這個阿雲已經在此處逗留許久了,或許從一開始便等候在此沖着自己來的,隻怕是目的不純。
葉槿安心念一轉,眼下尚不知此人底細,斷不能與他再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