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是大街上很常見的款式，已經很舊了，小熊身上的毛都發黑，眼睛還有縫線的痕迹。

賀臨川伸手過去拿在手上，小熊有他手掌這麼大，輕得像沒有一樣。

“賀同學，要是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先在我屋子睡一晚上，明天把污水打掃幹淨，你就可以回去睡了。”程霧把剛剛從雜物裡找出來的扳手拿在手上，跟賀臨川提議道。

“這個是我樓上小朋友留在這裡的，什麼時候我給他還回去。”程霧遞張紙給賀臨川擦汗，順便的拿過小熊，把它擺到了桌子上。

“那些東西都流到地上了，我怎麼去睡？”賀臨川把書包扔在闆凳上，一想到那些東西流進了房間，賀臨川心裡就膈應。

程霧拿着扳手和手套就往他房間去，語氣令人安心，“沒事的，會收拾幹淨的。”

程霧帶上手套蹲在衛生間裡，好似聞不到那股氣味一般。挑開腐爛的污漬，三下兩下就被破了口的水管擰起來，“是老鼠咬的，買截新水管和砧闆就好了。”

站在門口靠在牆邊的賀臨川驚訝大喊：“還有老鼠？”

周姐呲了一聲，“都來這裡住了，還怕什麼老鼠，當自己是富家嬌少爺了嗎？”

這話安在賀臨川身上莫名的合适，賀臨川一下子紅了臉，罵了一聲回程霧房間去了。

周姐打了勝仗，神色得意，然後笑眯眯的對正在拿水盆沖地闆的程霧道：“小程啊，隔天幫姐家也看看水管呗，廚房發臭好幾天了。”

程霧直起腰，依舊面帶微笑，“好的，我有時間去看看，周姐你先回去休息吧。”

周姐伸了懶個腰走出去了，嘴上還嘟囔着現在的年輕人脾氣就是暴。

程霧把污水大概沖了個遍，就已經渾身冒汗，把盆放在衛生間，他再确定一遍水管确實沒有再漏水後，然後把窗戶開上，轉身關門回了自己屋子。

屋内的賀臨川正在看手機，臉上就差寫着我心情很差三個大字了。

程霧把自己屋的門關上，然後拉開窗簾把窗戶開着，流通些新鮮空氣。

“這裡蚊子怎麼這麼多！”賀臨川坐在床邊大喊，右手撓着左手臂。

程霧拿着瓶花露水過去，拉過闆凳坐在他前面，瞧見賀臨川手上紅突突的兩個大包，“塗點花露水吧，等涼快一點我就把窗戶關上。”

花露水是綠色玻璃瓶裝着的，隻剩一半，在程霧手裡蕩漾，賀臨川看着這綠色古怪液體，嫌棄道：“别往我身上抹這種奇怪的東西。”

“好吧。不過你不要一直撓，夏天蚊子毒，撓破皮就不好了。”

開窗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陣陣涼風吹進來，賀臨川感覺那股煩躁氣都被吹走了，除了手上很癢之外，程霧這間屋子還是不錯的。

微微發黃的燈光照在兩人身上，場面說不出的溫馨。窗簾被風吹得微微晃動，賀臨川注意到程霧頭上都是些薄汗。

賀臨川放下手機，不得不說，程霧這人簡直乖巧過頭了，和誰都來得了事，不僅把他領進屋，還傻裡傻氣的答應那死房東的忙。

“你手沒事吧？”賀臨川還在發呆，突然程霧坐在椅子上擔憂問道。

“哦，醫生說沒事，就是扯了一下。你怎麼就答應那女人幫他修水管了，沒看出來把你當黑工使嗎？”

程霧把手包放在腿上，邊把書拿出來邊說，“鄰居之間互相幫一下忙而已，哪兒有你說的那樣。”

其實程霧之前為周姐省下一筆維修費之後，她把程霧每個月租金降了二十。

賀臨川不屑的輕笑一聲，“太熱心腸不是好事。”

“終究也不是壞事。”程霧笑着回了賀臨川一聲，就把騰出來的書一股腦放在床頭櫃上，“今天老師發的書我給你放在桌箱裡了，你回去記得寫好名字，不然容易拿混。”

還散發着書卷氣氣的課本被堆在床頭，像壘起一個沙堆，賀臨川把手機扔到一邊，問道：“你把書都拿回來幹嘛？”

“因為我比較笨。”

賀臨川被程霧這個回答逗笑了，“你還要看書？”

程霧收拾的動作不停，“今天太晚了，先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

“這床這麼小，睡一起要熱死吧。”

他倒是不嫌棄和程霧一起睡，不然也不會有自信來到D城，不會把房子租在這裡。

“我有涼席，我睡地上。”程霧神奇的從床下扯出一個涼席，上面已經落了一些灰，他又拿濕毛巾擦了一下，鋪在地上。

本來就狹小的屋子現在更是容不下人，程霧就把賀臨川的行李放在椅子上，涼席才勉勉強強能拉開。

賀臨川把鞋一脫，就打算躺下，被程霧抓住手腕一下子拉起來。

“你先去衛生間洗一下。”

賀臨川感覺被拉住的手腕有些發熱，身上又開始流汗，黏黏糊糊的，就利落的站起來和程霧進了衛生間。

“就這個洗手台的水龍頭怎麼洗？”一下子離開首都，他從未見過這種衛生間。

賀臨川轉着腦袋打量這隻能容下兩個人的小房間，和眼前隻有沒有開關的水龍頭。

很舊，但是不髒。這都是程霧一點一點刷幹淨的。

程霧拿起一個盆，蹲下用毛巾擰開地闆上龍頭，然後在水龍頭接了些水，把毛巾擰幹。

“這開關怎麼在下面？”本來衛生間就昏暗，賀臨川要低下身子才看見隐藏在角落的開關。

程霧用毛巾在臉上擦了一遍，“你的房間也是這樣的，記得拿毛巾蓋上去擰，不然手會劃傷。

你洗漱要是不想用毛巾的話，你就用手接水洗一下。”

毛巾很粗糙，程霧臉一下子就紅了，額頭上的碎發被帶了上去，還有幾根粘在額頭上，整張臉就這樣完全展現了出來。

賀臨川看了一眼，一下扯過程霧手上的毛巾，就往臉上擦，接着大吼一聲，“這毛巾怎麼這麼刺人！？”

“要先重新洗一下才用……你受不了就用手洗吧。”

賀臨川擦了一下就不擦了，把毛巾扔回盆裡，不耐煩的用水洗漱一番上了床。

窗戶因為賀臨川嫌棄蚊子多被關上了，沒有涼爽的微風，房間又開始燥熱。

賀臨川一隻手靠在額頭上，身上出了些薄汗，兩隻眼睛毫無睡意的盯着天花闆。

即使是晚上，外面也露出一點月光打在屋内，照亮了程霧小小的房間。整個世界萬籁俱寂，寂靜得賀臨川有些胸悶。

程霧的床有一種味道，賀臨川說不出來，隻覺得有些助眠，眼皮受不住的一下一下往下掉。

賀臨川在D城的第一個好覺，是在程霧床上睡着的。

而那股說不出的味道，是程霧在超市打折買的十塊錢三包洗衣粉。程霧的衣服鞋子，包括程霧自己，都被洗衣粉熏透了。

賀臨川睡着了，發出輕輕的呼吸聲。

躺在地上的程霧閉着眼睛，食指輕微的摁進大拇指指腹，他在思考之後的計劃。

若是地上滿懷心思的程霧知道賀臨川喜歡洗衣粉的味道，可能隔天就把家裡還剩的一大袋洗衣粉塞進賀臨川懷裡了，多麼簡單的讨好方式。